一段50秒的以一对中国年轻夫妇为主角的搞笑视频,在Facebook上获得了7.8万次观看,576次分享,和533条评论。
视频里,妻子说着东北话,批评丈夫答应了戒酒却不兑现,搜出了丈夫处心积虑藏在衣服里的一个又一个酒瓶子,用夸张的语言和动作表达不满,丈夫则一直保持沉默,面对妻子的咒骂和拳打脚踢时胆怯地后退。
这种搞笑套路对中国的互联网用户来说并不陌生,也戳中了印度网民的笑点。虽然语言不通,但妻子的愤怒、丈夫藏酒的心机和面对妻子时怯懦可以轻易引起共鸣。
发布视频的账号WTF Station在印度有440万粉丝,由一个名叫赵凡的中国“码农”在管理。
赵介绍,自己并不是视频的背后推手。他将中国的自媒体运营模式带到了印度,组建本土团队来生产内容。
2月28日,一位印度员工看到了这段视频,把它发布在了WTF Station账号上。
去印度做号
2015年8月,赵凡被公司派驻印度。
赵凡是程序员出身,2007年从SP起步进入互联网行业。2014年,公司经投资人介绍,跟9Apps合作开发了一款叫Teen Patti Klub的棋牌游戏,意图在印度推广。
一年后,游戏的累积用户就破了千万,但计费SDK的推广却止步不前,公司便决定派赵凡到印度做游戏的本地化运营。
4年前,赵凡曾经来过印度旅游,他一个人背包在北印度玩了21天,觉得“还是蛮喜欢印度的”。所以,当重回印度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时,赵凡没有过多犹豫。“市场趋势摆在那,机会难得。” 赵凡说。
当初来到印度做游戏的本土化运营,在赵凡看来是“离钱最近的地方”。UC和9Apps在印度市场积累了庞大的用户群,9Apps负责游戏的独家代理和发行,游戏的推广并没有太大困难。2016年下半年,游戏的累计用户达到了2000多万。
但仍然没有挣到钱。国内的短信代收费、微信红包等支付方式早已成熟,只需要游戏设计去刺激玩家的支付意愿和行为,但这条路在印度走不通。
印度用户的支付能力和消费习惯限制了收费。他们习惯于每次仅充值通信套餐所需费用,卡里没有足够的余额来支付增值业务。
支付方式也存在基础瓶颈。当时Paytm等电子钱包仍未普及,移动的运营商增值业务也不太重视,用户每充值1卢比,经过移动运营商和SP服务提供商先后分成50%后,供发行者和开发商分成利润就仅有0.2卢比左右。
他们很快转变战略。通过游戏设计吸引玩家在游戏中花更多时间,卖广告来赚钱。乘着印度创业热,作为游戏公司的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靠广告收入活着”。
从2015年下半年开始,资本的第一轮烧钱结束,线上广告订单开始锐减。“有一阵子,我们只有Uber一个广告主,且根据订单金额结算,就基本上就结不到什么钱。” 赵凡说。原定通过游戏从印度捞快钱的“五年计划”出师不利。
2016年下半年,中国内容创业的风翻过喜马拉雅吹到印度,印度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也给内容创业提供了新的机遇,赵凡转向了自媒体。
此前,他和团队也尝试过在社交媒体上推广游戏,积累了一些社交媒体运营经验。赵凡觉得,利用Facebook等平台先聚合大批用户是有价值的,之后再想办法变现。
粉丝800万
如何聚合粉丝? 赵凡的答案是,“接地气”。
为了接地气,他把办公室选择在了印度北部、首都新德里卫星城之一的诺伊达。诺伊达属于经济开发区,赵凡住的地方是德里地铁线最东南的终点站,有大量的软件公司和手机工厂,外来人口居多,他将其与北京的通州类比。
在诺伊达,城市化发展的脚步和信息化对人生活的影响随处可见。乘地铁上下班时,赵凡经常都在观察周围人在用手机干什么。
什么是印度网民最感兴趣、最愿意互动的话题呢?赵凡和团队选择了板球、宝莱坞、星座、母婴等十个话题,分别测试用户反应,最后选定了其中五个开始做起。
段子号最老少皆宜,赵凡打算先把它做大,再通过它向其他几个账号导量,做成一个自媒体矩阵。2017年的第一季度,在不断做内容优化调整的同时,团队在Facebook上投钱为账号做推广。
每天,赵凡都要和具体运营账号的员工讨论前一天的运营数据,包括格式的友好程度、笑点的把握、帖子的数量和类型、图片和动态度的比例等,不断做内容的调整。同时,还要根据数据来对广告投放形式和对象等进行优化。
内容优化,就是要不断地去寻找用户最想看的东西。“用户实际上是很初级的,并没有得到太多的互联网产品和内容的教育。所以他的消费也是比较初级、比较接地气的。”赵凡说,关键就在于构建本土化团队,让他们来生产高质量的内容,来吸引用户关注和互动。
2017年4月15日,WTF Station的粉丝超过了一百万。赵凡和员工开了香槟庆祝阶段性的胜利。
此后,男性、女性时尚、母婴频道及数码评测也开始同步推广。但赵凡对于账号之间互相引流、做成矩阵的设想进展并不顺利。由于话题之间关联弱,五个账号变成了三个方向,段子号和数码评测互相独立,男性、女性时尚和母婴频道则比较类似。
段子号仍坚持当初“接地气”的路线,但对于男性、女性时尚和母婴频道来说,流量变现的关键在于“精准”,针对它们的推广也更强调定向投放,其成本也相对更高。
2017年9月,段子号的粉丝突破了400万,赵凡将投入的重点转到了其他账号。目前,他们的5个Facebook媒体主页粉丝总数接近800万。
如何变现?
最初开始建立Facebook账号时,赵凡为每一个账号都建立了网站。试图通过Facebook的平台聚合大量粉丝,再导入自己的平台,进行流量变现。
“当时把Facebook想成一个非常静态的一个东西,但实际上Facebook自己的变化速度非常的快。” 赵凡说,他感觉Facebook的政策逐渐封闭,媒体的属性开始减弱,为了优化用户体验,媒体主页的用户到达率开始下降,这不利于其引流变现,未来的方向一定是离开Facebook平台。
通过流量广告变现的路正在变得越来越窄。通过在主页上链接电商、APP下载,可以获得广告收入,但这种广告由于成单率低,其广告单价较低,只有在流量很大时,其广告收入才能覆盖其推广成本。
赵凡算过,如果想通过流量广告收入来维持运营投入,他们目前的流量还要再提升一百倍。“要提升一百倍可不是那么容易,” 赵凡说,“现在就是把能挣的小钱都挣了。”
除了流量广告外,还有两条变现路径。
一是卖影响力,即做一些品牌的展示广告、软广等。
二是卖内容,将内容分发都各大平台,与平台进行广告分成。这也是赵凡目前想重点发展的方向。印度的互联网的内容生产还处在初级阶段,相对匮乏。
赵凡想往产业链的上游走,做内容的提供商,最好能做成精品IP,分发内容到各大平台,“用户去哪我们就去哪”,目的还是吸引粉丝,聚合在自己的品牌上。
目前,他们的投入主要放在了原创内容上,数码测评主打价格亲民的产品,男女时尚、母婴号也开始尝试原创,段子号则主要开始转向视频。
在WTF Station主页上,头图是两个年轻的印度男性,两个人用戏谑的手势为情人节特辑做预告。打开短视频,一个严肃冷静,一个搞笑喜感,两个人用印地语抖着包袱,跟中国的相声有几分类似。
赵凡说这是员工们自己想出来的,他并没有参与。中印在这里取得了某种程度的不谋而合。
这是赵凡基于目前形势的一次尝试。
印度短视频的风口来临了吗?
“短视频肯定是下一个风口,这是毫无疑问。”赵凡说。
2017年10月,Facebook的全球市场解决方案副总裁Carolyn Everson在演讲中说,“今天,在线短视频已经消耗了50%的手机移动端流量,未来三年这个数字将达到75%。作为市场从业人员,我们必须对这一用户行为的变化做出反应。”
Facebook在2017年推出了视频的正向推荐功能,即在Facebook视频播放结束时,会自动播放下一个视频。赵凡说,这让他们的视频到达率和播放率一下子暴增了好几倍。但他发现,实际上得利的还是Facebook平台,因为没有原创内容,他并没有从中获利。
2017年下半年,短视频开始在印度市场兴起,一下子有十几个玩家入场,竞争异常激烈。除Facebook外,印度本土方言短视频分享平台Clip获得了600万美元A轮投资,国内的短视频平台也开始瞄准印度市场。
WTF Station的运营中,已经积累了部分短视频的流量,也跟本土的一些视频生产者建立了联系,但赵凡仍然觉得目前不是做短视频平台最好的时机。“就目前我们这个很小的体量来说,直接上来就做平台,真的是九死一生。” 赵凡说。
作为平台要吸引用户和黏住用户,就需要大量高质量内容。但印度市场UGC的质量完全无法跟国内相比,大家竞相砸钱买的内容,不仅投入成本高,同质化也很严重。赵凡觉得,如果内容源头的质量问题无法解决,就很难做出一款用户黏性很高的产品。
而PGC的规模化也是一个问题,也是目前他看到的机会。“你要想赶上这个风口,就得要抓紧时间去做原创内容,而且要做规模化的内容。” 赵凡说,如果能把原创内容做成品牌IP,再去各大平台分发,前期可以先依靠广告分成变现。
但远期的规划还是必须要回到APP的赛道。赵凡认为,目前来看,移动端的广告或者视频广告是价值最高的,正因为它容易变现,所以大家都在竞相做平台。
对他而言,另辟蹊径只是暂时的战术选择,就战略而言,仍将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