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六盎司咖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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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悦终于决定要去日本。那天的电话从日本打来,她把前男友寄咖啡豆的地址发给她当地的朋友,可朋友去过后却说那是一家咖啡店,店员们并不认识任何的中国人。娄悦想寻着这一点线索,亲自去看看。

刚到店里,就听到二楼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我寻声走上去,只见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纸盒和相框,娄悦正对着一张图纸仔细琢磨。我见她买了一套组合画,便上前帮她一起挂在墙上。

“东西收拾好了吗?”我问。

“差不多了。”她想了想,凑到我面前来,双手抓着我的胳膊,略带撒娇的语气说,“下午陪我去买衣服吧,以前他说我穿裙子最好看。”

我注意到,娄悦今天涂了一层淡淡的口红。她一直喜欢穿舒适的衣服,可尽管是宽松的衬衫和长裤,穿在她身上依旧很好看。我笑着点头。

“其实还是有些紧张,”她搓搓手掌,擦掉手心的汗,“就像是去赴一场几年前就说好的约会,心神不定地想着对方的变化。既怕见到面时,他认不出我来,又怕两人因为时间和距离的原因变得陌生,连说话都会尴尬。”

我安慰她,“既然都决定了,就不要想这些事,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她点头,说:“其实我都想过了,这次去就想当面跟他把话说清楚。既然离开了,为什么要寄咖啡豆给我?”那些从日本空运来的蓝山咖啡豆,是他们分手后唯一的羁绊。

“这几年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的近况,他也没有联系过任何人。当初他留下一句要‘去日本’,就抛下一切说走就走,”娄悦把最后一幅画挂在墙上,双手扶正方向,“以前我不觉得他狠心,直到我在机场亲眼看他走进候机室,”她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睛不停地看着四周,像在找一个焦点,“他明明知道我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却始终没有回头。他一直走一直走,背影越来越小,然后就不见了,”她沉默了几秒,“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甚至都没有跟我说再见,”被回忆拉扯着,娄悦怔怔地重复道,“他真狠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手捏着她的手臂,试图给她安慰。

娄悦坐直了身子,故作镇定地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已有美人在侧,那我就给这段感情画上句号,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也给自己放个假,就当出去旅行,散散心。”

她反过来握着我的手,点头说:“我知道。”

下午我陪娄悦逛街买了两条连衣裙和一支口红,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把娄灵均也叫了出来。我们在附近的西餐厅点了三人份的牛排套餐,刚吃到一半,娄悦接到电话出去了。几分钟后,她打电话来说咖啡店临时有事,先回去,让我们俩慢慢吃。

我知道她是找借口先离开,留我跟娄灵均单独相处,但我们认识不过两天,只有过寥寥数句的对话。气氛有些尴尬,我低着头用汤勺一点一点舀起南瓜汤送到嘴边。

角落里传来小提琴和吉他伴奏的声音,原来是一对结婚20年的夫妻在西餐厅庆祝。娄灵均扭过头,一直盯着那边入迷,他的侧脸出现在我的正前方。初见他时,就是这张线条硬朗的侧脸使我挪不开眼,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细长的手指拨动吉他,发出低沉的声音。

听娄悦说,娄父喜欢喝咖啡,在姐弟俩很小的时候就教他们认各种制作咖啡的器具,因此,他们对手冲壶、法压壶、拉花缸、压粉器一点也不陌生。我见过娄灵均做咖啡时认真的样子,他始终不慌不忙,手腕均匀有力地抖动着,技巧娴熟,眼睛发亮,全身的注意力都盯着一处。他知道顾客会喜欢这杯咖啡,这份自信不像是会出现在一个20多岁的男生身上。

音乐停止,众人鼓掌,娄灵均突然回过头与我四目相望,我竟然一时忘记移开目光,就这样牢牢地盯着他。他瞬间脸红了,冲着我笑,问:“怎么了?”

我这才意识到,赶忙撇过头,从脸颊到耳根都在发烫。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随手抓起一片面包往嘴里塞,没想到,不小心打翻旁边的食醋瓶,黑色液体顿时在桌面上蔓延开。娄灵均眼疾手快,猛然站起身来,急忙一手扶正醋瓶,一手把我拉到桌边。我有些不知所措,站起来时,手上还抓着那片缺了一角的面包。

我自知刚刚在他面前出了糗,回去的路上始终低着头,不怎么说话。他看出我的拘谨,一路上不停地找话题说,可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赧然。

路过广场时,看到有两个流浪歌手站在路边唱歌,周围围了很多人。他突然对我说:“其实我之前在这里见过你,”他挠挠头,一脸难为情的样子,“不过,你可能没注意到我。”

我有些惊讶,猜测他可能是记起那天在花店,我始终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背对着门,几乎没有挪过半步。可他却说:“那天你穿一件白色的外套,头上戴着绿色条纹的发带,在广场上帮一个小女孩追飞走的气球,后来气球不见了,你又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送给她。”他一口气说完,连细节都描述得很清楚。

我一脸错愕。记忆翻转着回到两个月前,那是第一次见到娄灵均时的事,我不会忘记。可明明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何时成为我故事的旁观者。

那晚我又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象他在远处默默看着我的样子,直到天蒙蒙亮,才渐渐合上眼。夜里我没有做梦,可第二天醒来却十分的愉悦,我仔细在镜子前照了很久,确定自己的妆容完整才出门。

娄灵均跟娄悦一样,都用特定的杯子喝咖啡。他的杯子外黑内白,容量略大于六盎司,是娄父亲手烧制的。不同于娄悦独爱越南咖啡,娄灵均喜欢喝单一咖啡豆磨制成的单品咖啡,不加奶和糖。他会自己烘焙咖啡豆,中度烘焙的曼特宁是他的最爱,浓烈的醇香,淡淡的酸味,有明显的清新甘草香。自从他来到店里,受他影响点单品咖啡的顾客也逐渐增加。

我常在咖啡店闲适的午后,自己做一杯咖啡,坐在木窗前的椅子上,看外面的风景。对面开了一家奶茶店,刚开业的时候,门口天天排着长队。可娄悦似乎从不担心它对咖啡店会有任何影响,她说奶茶的香浮在表面,人工合成的香气始终入不了人心,可咖啡却会从人体内飘出香味来,骨子里的浓烈和顺滑是其他饮品无法比拟的。果然,没过多久,奶茶店门口的人就散了,空调屏风像是一条分界线,将他们与外面阻隔着。

娄灵均捧着电脑和咖啡走过来,见我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他从旁边搬来椅子,又不知道从哪抱来一条毛毯盖在我身上。他对我笑,我的心还是会砰砰跳。他杯中的肯尼亚咖啡散发着浓厚的香味,还有一股奇妙的水果味。他举杯抿了一口,接着沉默几秒,我知道他在用舌头上的味蕾感受口中饱满的醇香。

我看着他享受的表情,好像自己也感受到了那份香气,身体暖暖着,有些飘飘然。“想来一杯吗?”娄灵均举起手中的咖啡问我。

我迟疑了一会,看着自己面前加糖又加奶的拿铁咖啡,摇摇头说:“我可能喝不惯。”

“其实喝咖啡,最好还是喝单品咖啡,几种豆子拼配在一起制作出的咖啡,多少会让原本的风味发生变化。”他的语气很诚恳,我知道他是真心给我建议。他指着我的杯子说,“你可以先从不要加糖开始,再慢慢减少牛奶注入的分量,有了适应的过程,你也能逐渐分辨出什么是真正的好咖啡。”

我没告诉他,面前的这杯焦糖拿铁,减了一个浓度,味道比他想象的还要甜腻。我点头,觉得是该改变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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