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光阴的故事
我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刘胜男半吞半吐：“就是…就是那天晚上嘛…你哥喝多了，我也喝多了…我才鼓起勇气问他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
我连忙打断：“不是，我是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秦奋的？”
“你问这个干嘛？”她低下头，有些碍口识羞。
“从来没听你说过，我以为你和我哥只是...只是...一时冲动....”
她踌躇片刻，细声细语地说：“我喜欢他已经很久很久了…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上了他…”
我沉默了，思绪陷入了回忆…
很多年以前，我和刘胜男曾在一个高中上学。整整三年，我们没怎么说过话。
在回忆的隧道里，那些记忆模糊，零碎。高中的生活，仓促，短暂，狂想。清晨的阳光，校园播音室的广播，操场上的绿草坪，无数碎片化的场景，如涓涓细流汇成我们成长的记忆。
我们上的那所中学，校规比较严格，男生全是寸头，学生头，女生不许留长发，更不允许佩戴首饰或者化妆了，那都是明令禁止的。我们每天都必须穿那套难看的中国特色校服，男生是蓝白系的，女生是红白系的。
那时候的刘胜男，一双大眼睛，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傻乎乎的。上高中时的她，毫不起眼。
她的座位在我斜前方。课间，她总是侧着头趴在书桌上休息，不经意会瞥到我。整整三年，我们相隔不过三尺的距离，一举一动，都在彼此的余光中。
少年时的我，很安静，不善交谈，和好动的男生常常玩不到一块儿。下课后，男生们都下楼踢球去了，而我呢，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漫画。
有一次她好奇的问我：“你在看什么书啊？”她探着头想要看我手里的漫画书，这是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一惊，慌张的将漫画书用手捂住，不想让她看到。我当时正在看的漫画是《美少女战士》，一本儿时读物，如果让同学们知道我一个男生在看《美少女战士》，肯定会遭到大伙儿的耻笑，全班同学还不掀翻了锅。
“不给看就算了。”她很失望，也没多说什么，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我连忙将《美少女战士》藏进书桌抽屉里，又拿出了一本《海贼王》，递给她。
“这个讲的是什么啊？”她饶有兴致的问。
我说：“冒险寻宝的故事。”
她拿过书，翻看了几眼：“这个太野蛮了，适合男生看，有没有适合女生看的，例如《美少女战士》之类的。”
我的脸滚烫滚烫的：“我哪里有那些书，不看就算了。”说着，欲将漫画书抢过来。
“我看！我看！你这个人女里女气的，你叫什么？”她笑嘻嘻按住书。
“我叫秦奋，你呢？”
“我叫刘胜男。”
“就是说你要胜过男的呗…那海贼王很适合你。”
“我还是喜欢美少女战士。”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我那时粗心大意，每次上学，不是忘了带笔，就是忘了带尺。而她的文具盒里，总是预备了富余的圆珠笔，涂改液，钢尺，圆规，供我借用。人就是这样健忘的动物，一次雪中送炭，你会记住一辈子。可如果有人天天为你雪中送炭，你就认为理所当然了。
后来，我迷恋上音乐。我买了一把吉他，在家里就练琴，练歌。年少时，我腼腆，没有自信。课间，只敢偷偷戴着耳机跟着唱片练歌，从来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唱歌。
好几次，同学们都下楼活动，教室里没有人，刘胜男成了我唯一的听众。
她悄悄和我说：“你的声音很好听！”
我红着脸：“你都听见了…我唱的行吗？”
“真心不错，你应该去参加歌唱比赛。就是声音太小了，你应该大声点。”
“人多，不敢啊…”
她认真的和我说：“你要相信自己！把胆量练出来，说不定哪天，你可以在大庭广众下唱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时光清浅，辗转流年。不知不觉，高中毕业了。三年的时光，想想很长，过起了却是如此的短暂。
我只是依稀记得一幅画面，在那间教室里，天已是黄昏，窗外一片暗黄色的，操场上传来同学们嬉笑打闹的声音，我坐在座位上哼着歌曲，刘胜男在我的斜前方看着漫画，时不时回过来冲我微微一笑。
那画面，就像一首光阴的故事，没有激情燃烧，没有波澜壮阔，平平淡淡，无数次无言的凝望，无数个不眠的夜晚，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没想到，成长是这么的快，匆匆而逝。
毕业分别之际，刘胜男给我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
她和我说：“六月份大学通知下来时，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找你玩去。”
我呵呵一笑：“好啊！”
“记得给我打电话哦！”
然而，我没有给她打电话，我们失去了联系。
那年的九月，我来到大学，那是一个恋爱的季节，我遇到了叶澜。我的荷尔蒙工厂正处在最旺盛的时期，我迷恋她的容貌，鼓起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弹着琴唱着歌，追求她。
结果，她答应了我，我正式恋爱了。
我和刘胜男互相留的电话号码，成了一个空号，却一直保存着，没有删除，她成为了我高中时期的一段记忆。
岁月经过了时代的洗礼，城市翻天覆地，高楼日异月殊，我们长大了，年少的往事渐行渐远。那些心事，依然保存在青春的日记本里，被时间与世情埋藏起来，只是舍不得丢弃，期盼在重逢相遇的某一天，我们容颜尚未苍老，老同学会当成故事讲给你听，在你青葱的时光里，有个姑娘，喜欢你。
多年以后，我们大学毕业，步入社会，褪去了学生的青涩，经过了无数次的应聘，我来到了艳化公司。
在公司门口，我们奇迹般的再度相逢，她只是谈谈说了一句：“嘿，老同学，你也在这里？”
我很兴奋：“刘胜男！太有缘了！这些年你怎么样？这个世界真小，我们成同事了。”
我们几乎都不认得对方了。我变得外向健谈，不再是学生时期的内向腼腆，而她也完全变了模样，都说女大十八变，她摘去眼镜，蓄起长发，穿上时装，甜美可爱，别有一番风韵。
至此以后，我和她才真正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的心微微一颤：“原来，你来到咱公司，是为了找秦奋。上学那会儿，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刘胜男摇摇头，沉默片刻：“我不知道，秦芬芬，你暗恋过一个人吗？你真的喜欢一个人时，你张不开嘴…我喜欢他好多年了，以至于我都忘了是多少年，渐渐变成一种习惯。这么多年，我就是想再见到他，于是，我询问了所有的高中同学，才找到他上班的地方。可是，他有女朋友了，我就和他成了好朋友。”
我以为，这个世界真的很小，我以为，老同学的重逢是因为有缘。此刻我才恍然大悟，我们的重逢，是因为她找到了我，是因为她的心里一直有我。
所谓有缘人，不过是有心人。否则，我们今生就错过了。
不知不觉，我的眼睛朦胧了。
悸动的心，让我失去控制，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经过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才懂得珍惜眼前人。
我激动地说：“那时候太小了，不懂，什么都不懂！年轻总想去摘天上的月亮，却放弃了人间飞鸿。到头来，才发现人生最宝贵的东西其实就在身边，差点…差点就错过了一辈子！幸好！幸好！老天还是让我们又重逢了！”
刘胜男一惊，慌张地推开我：“秦芬芬，你说什么？”
我惊慌失措，连忙松开手：“我是说，你真的不容易，我哥他...他不懂得珍惜。还好你们没有错过。”
“秦芬芬，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的眼神好怪…你...你不会又犯病了吧？”
“我有时候一激动是会这样的，没事的，胜男姐，秦奋他会负责的，你要相信他。”
刘胜男目瞪口呆：“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接着说：“胜男姐…如果当时毕业后，秦奋给你打电话了，告诉他上大学的地方，今天，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刘胜男没有说话，她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你…你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那天晚上，秦奋吃了那药，结果就…”
“秦奋吃了那药到底怎么了？”
我一把拉起她：“走，不管怎样，咱们先去医院！有也好，没有也好，秦奋都会负责的！”
就在此时，刘胜男的电话突然响了。
“先接电话吧…”我说。
刘胜男缓和了情绪，接过电话，是陈廷伟。
“哦，”她应了一声，将电话递给我：“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