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花香溢满院

岸上花开,时光悠远。走近城河边的樱花树林,香味扑鼻,如醉如痴。恍惚间,犹如走进一个繁华的世界,又或是飞入一片寂静无声的花海。伴随着簌簌花落的声音,好想随着花儿在风中、在花丛中上下自由飘浮舞动,就如那跳动的心,永不停歇。

一朵花,香气淡雅,几不可闻;一树花,香气弥漫,馥郁扑鼻。河边的树木,哪怕是偷偷钻出来的小草,不管它的叶子如何嫩绿喜人,此刻都成了点缀。河里被游泳爱好者掀起的波浪声,惊的一群鸟儿从岸边树林里慌乱飞起,而后又迅速落在另一处茂密的树林,就这样不断地叫着、跳着。河面上“扑哧”跃起的水鸟,也在不停地跟着水浪飞舞着。

却没有鸟儿飞入樱花树林中。或许,樱花就是供人欣赏的。

花儿种类不是繁多,杏花、桃花已先后开放,早已凋落。只有路边零星半点的迎春花在风中晃动着脑袋。天公不作美,这些花儿在雨中夭折,没有来得及展现她的妩媚。还好,樱花依然烂漫,像是催促着什么,是的,依稀听到初夏的脚步声。不过,春暖乍寒的日子,夏像个顽皮的小儿在逗着人,不辨真伪,实在可爱至极。

就这样一直沿着岸边毫无目的飘荡着。

蓦地,眼神凝滞:那是梧桐树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么不起眼的地方,一处从桥洞里流出的水,拐了弯,斜浇下来,一滩水就这么都被一颗小梧桐树饱饱吸允着------

紫粉色的花儿还未在树上盛放,树杈里长出的嫩黄色的叶子有几片断了下来,耷拉在树干上,想必是经历过一场暴风雨的侵袭。还好,好似已经嗅到花的芳香,这香味,不同于路过的樱花、迎春花的香,坦白的说,我从未认真地去伸着鼻子,慢慢的咀嚼它们的气味。看樱花,着实夹杂着几分赶时髦的冲动,唯恐自己落伍。那津津乐道谈论樱花之美的人群,我着实怕少了资本凑上去参与描绘一下樱花的高贵。

未到梧桐花开的季节,就能这样惟妙惟肖,看来,我是真的想它了。

如此看来,樱花是不是让我忘掉了本真?无从得知。就这屈指可数的3几片梧桐树嫩叶,在树干上的样子,岌岌可危。可是,它掀起了我记忆的海浪,迎面扑打过来,而我似一礁石,被带有咸味的海水全方位浇灌着,没有丝毫发抖,矗立在海水中,遥望海面。

是的,我如何抵挡住记忆的闸门,我淹没在其中,思绪万千。

小时候,房前屋后都栽满槐树、梧桐树(老家泡桐树与梧桐树叫法相通)。一到春天,花香满院,那串串的槐树花顺手扯下来,塞到嘴里,甜滋滋、凉飕飕的。而那似小喇叭的梧桐树花,带着它特有的色彩,在树上迎着风儿吹起唢呐来。紫粉色的样子不停舞动着,令人痴迷。阳光明媚,我爬上树儿去折一段树枝下来,然后,扛起树枝在院内外疯跑着,香味跟在我身后像一缕轻烟,四处飘散着。不走运的时候,竟能在捏起梧桐花的刹那间, “嗖”地飞出一只蜜蜂,冲着你的小手,狠狠“亲”了一口,留下的痕迹,足以让我三两天不得安宁。

然而,这丝毫没有减少我对梧桐花的喜爱。

夜深人静,醒来发现,被我拥入怀中的梧桐树花已是面目全非,蔫的不成样子。有时候,母亲会趁我睡熟的时候,从被窝中把这些花儿掏出来顺手扔到地上,似乎母亲晓得,梧桐花香是带不到梦里的。可是,母亲哪里懂得我的心里装满着五光十色的梦幻!

父亲愈发喜欢栽种梧桐树了。其实他内心很明白,梧桐树在农村没有什么使用价值,木材不结实,砍伐下来的梧桐树搁置两年不使用,保准作废的,它哪里经得起狂风暴雨和炎热酷暑。父亲是想用梧桐树花装饰房屋外墙的光秃,同时又满足了我天真烂漫的爱好。现在回想,父亲为了我,特爱栽种梧桐树。在一块基本农田的另一头,全是高大的梧桐树,路上经过的人,都会不油然地停驻观看,他们不是看花的美丽,他们是在纳闷:这家人是不是家里粮食太多了?

只是,这么多的梧桐树,终归没有引来什么金凤凰。

父亲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凤凰,而我,刚读了小学,放学后就会在梧桐树下就着梧桐花香,静等凤凰-------

春天,梧桐树抽出新芽。那芽绿得那么清香,那么鲜,那么可爱,它无声的向我传递春的信息。在甘甜的春雨滋润下,嫩芽渐渐长出叶片,叶片绿得像翡翠一样,一阵春风吹过,满树的小叶片晃动起来,非常好看。

紧接着,那紫粉色的花儿就慢慢的冒出来,很神奇,一夜就会占满整个枝头。远远望去,就像放大了的喇叭。我不知揪了多少朵梧桐树花当做唢呐吹奏,却从没有奏出一首动听的音乐来,倒是花尾那种说不出的甜味,让我恋恋不舍,有时候吸出蜜蜂来,倒是个意外收获。

开满花的梧桐树是最美的,但春天好像不会给它太多的机会去绽放。挂满枝头的紫粉色的花儿竭力去争取春天的全部色彩,太阳升起斜射在梧桐树上,花儿一边闪亮着,一边喷洒芳香。远远的满树上紧凑分列在凸凸树干上的那些花儿,就好似守卫边疆的战士,星罗棋布,煞是好看!

梧桐树的高度早已超过院墙,无论怎样的掩门闭窗,梧桐花的香味都会不停歇地从门缝中、窗隙间钻进屋子,整个房间都是花香,且又不断地向外溢出,好似要穿过房梁上的芦苇,要把屋顶上的瓦片顶开。

香味早已挤满了院子。伴随着风儿吹落在院内地上的花朵,更是显得被梧桐树花香“折腾”的不成样子。我抱着院内的小槐树疯狂的转圈,不一会儿,又搬来梯子上了院内另一棵大树,低头,让芳香直灌鼻腔。

金凤凰没有招来,而我们却一个个“飞”走了。

父亲好似觉得花儿再美,没有儿女在身旁嗅着,显得没有一丝生机。慢慢的,梧桐树有的枯死,有的被父亲砍伐,有的送给需要的人家。

父亲深知,梧桐树花开的再美,香味再浓,已经毫无意义。不如断了念想,免得花开之际,看着花儿怒放着,儿女们又在他乡,伤感万分。

后来,那些被父亲亲手栽种的梧桐树,都不见了踪影。再后来,父母跟着儿女住下,享受着天伦之乐。没人再提起梧桐树以及梧桐树上的梧桐花。

再后来,父亲离开了我们,永远离开了我们,也离开了曾伴随他二十年时光的梧桐树,再也闻不见梧桐花香。

想念梧桐花,绝非是真的要去嗅嗅它。梧桐花,它代表我对过往岁月的一种怀念,更是对父亲深深的思念。

梧桐树下,父亲抱着儿子,指着满树的梧桐花,搜肠刮肚,用尽所有的词语来描述给儿子听。父亲盼望着怀中的儿子像梧桐花那样盛开着。

现在父亲走了,带走了我太多、太多的欢乐。

而我,已过不惑,却又徒增几许怀旧之情。就如这一棵小小的梧桐树,就是简单的一个邂逅,竟翻卷出我脑海中的记忆。

曾经的满院梧桐花香,如今:院子呢?梧桐树呢?梧桐花呢?花香呢?

答案:人去楼空;梧桐树没留下任何痕迹,花香亦已飞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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