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9 论英雄青梅煮酒 （《三国演义》精华缩编本 全40章）

第九章   论英雄青梅煮酒

 前    情

曹阿蛮许田打围  

       曹操欲称帝，恐群臣不服，于是请天子田猎，以观动静。献帝不敢不从。刘备与关、张随驾出城。当日驰马到许田，转过土坡，忽见荆棘中赶出一只大鹿。献帝连射三箭，不中。曹操讨天子宝雕弓、金鈚（pī，一种较宽较薄的箭头）箭，一箭正中鹿背。群臣将校（jiàng校，泛指高级军官）只道天子射中，都踊跃向献帝呼“万岁”。曹操纵马直出，遮于天子之前以迎受之。众皆失色。关羽见曹操欺君，大怒，欲出斩之。刘备投鼠忌器，见曹操与献帝相离只一马头，且心腹拥侍，恐力不及，慌向关羽动目摆头而退之。曹操回马，竟不献还宝雕弓，就自悬带。献帝不甘受辱，回宫血书密诏，缝于玉带紫锦衬内，令国舅董承秘传出宫，纠合忠义烈士，密图曹操。马腾、刘备等皆于密诏上慨然书名押字。

名段品读

论英雄青梅煮酒

      [ 张飞曾诈劫吕布良马，引得吕布怒攻刘备。刘备无奈，弃城败走，去投曹操。荀彧等皆劝曹操早杀刘备，以除后患。曹操反而厚待刘备，以为今日正用英雄之时，不可杀一刘备而失天下之心。吕布死，曹操带刘备回许昌，留在相府附近宅院监视居住。为防曹操猜忌谋害，刘备行韬光养晦（tāo 光养huì：隐藏才能，不使外露）之计，每日只在后园种菜消遣，以示胸无大志。关、张不解刘备为何学此小民之事，刘备并不解释：]

　　一日，关、张不在，玄德正在后园浇菜，许褚、张辽引数十人入园中曰：“丞相有命，请使君便行。”玄德惊问曰：“有甚紧事？”许褚曰：“不知。只教我来相请。”玄德只得随二人入府见操。操笑曰：“在家做得好大事！” 唬（hǔ，吓）得玄德面如土色。操执玄德手，直至后园，曰：“玄德学圃（学pǔ，学种蔬菜）不易！”玄德方才放心，答曰：“无事消遣耳。”操曰：“适见枝头梅子青青，忽感去年征张绣时，道上缺水，将士皆渴；吾心生一计，以鞭虚指曰：‘前面有梅林。’军士闻之，口皆生唾，由是不渴。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又值煮酒正熟，故邀使君小亭一会。”玄德心神方定。随至小亭，已设樽（zūn，古代盛酒的器具）俎（zǔ，切肉或切菜时垫在下面的砧板）：盘置青梅，一樽煮酒。二人对坐，开怀畅饮。酒至半酣，忽阴云漠漠，骤雨将至。从人遥指天外龙挂（一指奇异的龙形云彩，一指龙卷风），操与玄德凭栏观之。操曰：“使君知龙之变化否？”玄德曰：“未知其详。”操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久历四方，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玄德曰：“备肉眼安识英雄？”操曰：“休得过谦。”玄德曰：“备叨（承受）恩庇，得仕于朝。天下英雄，实有未知。”操曰：“既不识其面，亦闻其名。”玄德曰：“淮南袁术，兵粮足备，可为英雄？”操笑曰：“冢（zhǒng，坟墓）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玄德曰：“河北袁绍，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今虎踞冀州之地，部下能事者极多，可为英雄？“操笑曰：“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玄德曰：“有一人名称八俊，威镇九州：刘景升可为英雄？”操曰：“刘表虚名无实，非英雄也。”玄德曰：“有一人血气方刚，江东领袖——孙伯符乃英雄也？”操曰：“孙策藉父之名，非英雄也。”玄德曰：“益州刘季玉，可为英雄乎？”操曰：“刘璋虽系宗室，乃守户之犬耳，何足为英雄！”玄德曰：“如张绣、张鲁、韩遂等辈皆何如？”操鼓掌大笑曰：“此等碌碌小人，何足挂齿！”玄德曰：“舍此之外，备实不知。”操曰：“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玄德曰：“谁能当之？”操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匙chí 舀汤用的小勺），不觉落于地下。时正值天雨将至，雷声大作。玄德乃从容俯首拾箸曰：“一震之威，乃至于此。”操笑曰：“丈夫亦畏雷乎？”玄德曰：“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将闻言失箸缘故，轻轻掩饰过了。操遂不疑玄德。后人有诗赞曰：“勉从虎穴暂趋身，说破英雄惊杀人。巧借闻雷来掩饰，随机应变信如神。”

　　天雨方住，见两个人撞入后园，手提宝剑，突至亭前，左右拦挡不住。操视之，乃关、张二人也。原来二人从城外射箭方回，听得玄德被许褚、张辽请将去了，慌忙来相府打听；闻说在后园，只恐有失，故冲突而入。却见玄德与操对坐饮酒。二人按剑而立。操问二人何来。云长曰：“听知丞相和兄饮酒，特来舞剑，以助一笑。”操笑曰：“此非鸿门会，安用项庄、项伯乎？”玄德亦笑。操命：“取酒与二樊哙（樊kuài，刘邦帐下猛将，为解刘邦之危，曾勇闯项羽的鸿门宴）压惊。”关、张拜谢。须臾（须yú，一会儿）席散，玄德辞操而归。云长曰：“险些惊杀我两个！”玄德以落箸事说与关、张。关、张问是何意。玄德曰：“吾之学圃，正欲使操知我无大志；不意操竟指我为英雄，我故失惊落箸。又恐操生疑，故借惧雷以掩饰之耳。”关、张曰：“兄真高见！”

后    续

刘玄德脱出笼网 

       袁绍灭公孙瓒，声势甚盛。袁术欲弃淮南，归河北，与袁绍合力。刘备忧日久生变，借机寻脱身之计。于是请领军于半路截击袁术。曹操中计，令刘备领五万人马出击，而遣朱灵、路昭同行监督。刘备辞别献帝，献帝泣送之。国舅董承赶出十里长亭来送，提醒刘备勿负帝心。刘备星夜收拾，束兵秣马，慌速出行。郭嘉得信，引古语“一日纵敌，万世之患”，劝曹操切勿纵虎归山。曹操于是急令许褚领军追赶。刘备下好营寨，严兵整甲以待，托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拒不回兵。曹操心存侥幸，况不愿自悔军令，遂不复追刘备。刘备终于得脱笼网羁绊（jī bàn，束缚），回到徐州。于是一面探视老小，一面差人探听袁术。

逞骄奢贱死江亭  

       袁术在淮南，骄奢过度，众皆背反。袁术势衰，乃让帝号于袁绍，一面收拾宫禁御用之物，去投袁绍。袁术将到徐州，刘备分兵三路截杀。袁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兵卒逃亡，不可胜计。袁术被劫去钱粮草料，欲回寿春，又被群盗所袭，只得住于江亭。止有一千余众，皆老弱之辈。时当盛暑，粮食尽绝，只剩麦三十斛，分派军士。家人无食，多有饿死者。袁术嫌饭粗，不能下咽，乃命庖（páo，厨房）人取蜜水止渴。庖人曰：“止有血水，安有蜜水！”袁术坐于床上，大叫一声，倒于地下，吐血而死。时建安四年六月。侄袁胤（yìn）将袁术灵柩（jiù）及妻子奔庐江来，被徐璆（qiú）尽杀之。徐璆夺得玉玺，赴许都献于曹操。

一章一得：

势不在我，不如韬光养晦；

势虽在我，不可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