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历史洪流中的个性张力-单于来朝:汉匈世仇理性对话

公元前53年,匈奴汗国的内战已经进入了第7个年头,新近失利而陷入困境的呼韩邪单于正谋划着一个决定自己和部众命运的行动:南下向汉朝称臣纳贡。此时的呼韩邪单于只是为形势所迫而不得不试图依附汉朝,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抉择将塑造未来数十年汉匈关系的基本格局。

漫长的汉匈边界从来不是一道铁幕:汉朝的游侠、豪强和商人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常北投匈奴,正如《汉书.季布传》中大侠朱家所言:“以季布之贤,汉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南走越耳。”;匈奴的部落也会因为内部争斗的失败或者部落氏族仇怨而南降汉朝,汉文帝时代的智囊晁错在专论汉匈军事的上疏中就提及:“今降胡义渠蛮夷之属来归谊者,其众数千,饮食长技与匈奴同”;汉朝和匈奴的贵族因为内争而流亡敌国的为数不少,汉高祖时代的韩王信、燕王卢绾和汉武帝时代的匈奴太子於单是其中较为著名者。

自匈奴内战以来,匈奴内部单于林立且忽兴忽灭,其混乱分裂的情形较之秦末中原群雄蜂起毫不逊色。在内战中失利的匈奴贵族及其部众为了躲避对手的追击和获得汉朝的庇护和接济纷纷南投汉朝。公元前50年,在呼韩邪单于谋划向汉朝称臣的前3年,内战中兵败自杀的屠耆单于余部和呼韩邪麾下的一部匈奴民众数万人南投汉朝。

此时新败的呼韩邪单于统领的部众可能仅数万人,较之之前南投的匈奴部众其人数规模并不显眼,但是以匈奴单于的身份向汉朝称臣纳贡,这在匈奴与中原交往的历史中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匈奴内战的失利者呼韩邪单于向南面的汉帝国抛出了诱人的橄榄枝,一道史无前例的考题摆在了汉宣帝和呼韩邪单于面前。


1.    内忧外患:匈奴休养生息的长期恶果


汉武帝晚年以“臣服匈奴”为目标屡兴大军深入漠西草原以求再度重创匈奴从而以兵威迫使匈奴称臣,然而历代匈奴单于恪守收缩休养的国策,利用内线作战优势屡挫汉朝大军,令汉武帝晚年的雄图化为泡影。

汉武帝去世后,霍光的被动收缩政策和汉宣帝的主动更张国策使得汉朝对于匈奴转入了防御休养的态势,战略的天平慢慢向汉朝倾斜。一旦汉朝放弃对匈奴的全面攻势战略而转入积极防御的态势,匈奴就再有没有诱敌深入而集中优势兵力围歼的机会,国力和军力的对比又使得匈奴面对积极防御的汉朝无力南侵。匈奴收缩左翼使得东面的东胡系民族乌桓恢复元气,而右翼又因为汉朝在西域孜孜不倦地经营备受乌孙的威胁。因此,到了汉宣帝初年,汉朝和匈奴的休养生息国策产生了截然相反的长期战略后果:汉朝避免了汉武帝去世后帝国陷入秦始皇去世后分裂内战的局面,而草原枭雄冒顿以武力征服的庞大草原汗国却呈现出匈奴、乌桓、乌孙和丁零等多民族争霸的格局。

乌桓和乌孙的崛起挑战匈奴赖以震慑和整合东亚草原各部落的武力,而与汉朝经济联系的中断和西域各国倒向汉朝则加剧了匈奴的经济困难,使得游牧经济的脆弱性更加突出。匈奴单于们并非不知道加强与汉朝的经济联系对于自身的生存至关重要,汉昭帝时代匈奴多次尝试着与汉朝恢复和亲,以和亲的名义获得汉朝财物的接济。公元前79年,史料记载“(匈奴)欲求和亲,而恐汉不听,故不肯先言,常使左右风汉使者。然其侵盗益希,遇汉使愈厚,欲以渐致和亲。

然而,汉匈内部都存在强大的反对和亲的声音。对于汉朝而言,昔日的和亲政策是面对匈奴南侵时无计可施而不得不采取的经济赎买政策,在目前匈奴衰弱和无力南侵的背景下和亲政策被视为向匈奴示弱。对于匈奴而言,以武力劫掠财富是其尚武文化的内核,诚如班固在《汉书.匈奴传》中所言:“侵掠所获,岁巨万计,而和亲赂遗,不过千金”,即使是基于游牧经济的脆弱性而对于游牧民劫掠农业社会给予理解的当代学者也不能不承认游牧尚武文化两千多年来在欧亚大陆上恃武杀掠造成的生灵涂炭绝非出于游牧经济脆弱性的经济动因。

汉昭帝以来,匈奴处于“战无所获,和亲不能”的战略困局中,其国力和单于的权威在内忧外患中逐渐被削弱。公元前60年,为了策应由匈奴煽动的西羌大叛乱,匈奴虚闾权渠单于以十余万骑兵南下,却在汉朝边塞附近徘徊一个多月后罢兵北归。匈奴这次虎头蛇尾的南下正是匈奴“战无所获,和亲不能”困境的生动体现。这种困境使得匈奴逐步滑向四分五裂的内战,且内战愈演愈烈而毫无新的草原枭雄重新统一匈奴汗国的迹象,内战使得匈奴部众的境况雪上加霜。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大量匈奴部众纷纷南投休养生息后政治稳定和国力丰饶的汉朝,呼韩邪单于策划的南投属于这股历史洪流的一部分。

不过,以匈奴单于的身份向汉朝称臣纳贡,这样的意图激起了呼韩邪麾下大多数匈奴贵族的强烈反弹。呼韩邪单于的大多数大臣们都主张“不战斗,毋宁死”,强调匈奴单于作为游牧民族战斗领袖的身份,一旦单于屈尊称臣将会失去统治和震慑草原各部落的虎威(附录1)。然而。大臣们的“深谋远虑”并没有打动“活在当下”的呼韩邪单于,在内战中新败于自己哥哥郅支单于的呼韩邪单于深知再战绝无胜算,而南投汉朝此举虽然冒险却是唯一的生路。

不过,呼韩邪单于的南投能否为自己和部众带来生路并不完全取决于呼韩邪单于本人,汉宣帝君臣对其南投的应对决定着呼韩邪南投的最终结局。


2.   称藩不名:汉宣帝高瞻远瞩


面对呼韩邪单于的南投,汉朝内部也必然存在着不同的应对意见,概括起来有如下几种意见:

“扫穴犁庭”,即乘着匈奴内战的时机彻底歼灭匈奴汗国。早在匈奴内战的第3年,汉朝就出现了乘匈奴内战而灭亡之的声音(汉议者多曰:"匈奴为害日久,可因其坏乱,举兵灭之。"),按照这种战略思维汉朝不仅不应该接纳和庇护呼韩邪单于及其部众,相反应该乘着其疲弱和近塞而歼灭之,以报匈奴与汉朝之间数代的血海世仇。

坐观成败”,即不偏不倚地对待匈奴内战的各股势力以延长匈奴的内战。就在呼韩邪单于为表示称臣诚意而派自己的儿子入朝为质的同时,呼韩邪单于的对手郅支单于也派自己的儿子入汉朝为质。草原陷入内战意味着草原上的各部落无力南下劫掠,汉朝将因此可以享受到边境的和平。这种坐观成败的战略由公元前78年的宿将赵充国给予清晰的表达,当时大将军霍光谋划乘着匈奴出征乌桓之际攻击匈奴,赵充国表示反对:“"乌桓间数犯塞,今匈奴击之,于汉便。又匈奴希寇盗,北边幸无事,蛮夷自相攻击而发兵要之,招寇生事,非计也。”按照这种战略思维汉朝应同时给与呼韩邪单于和他的对手郅支单于一定限度的援助,避免匈奴汗国重归统一,让匈奴的内战延绵不绝。

视同属国”,即将南投的呼韩邪单于及其部众按照之前安置投诚的匈奴贵族和部落的成例以属国的形式安插于边境的农牧交错地带。这种将匈奴单于与之前南投的匈奴贵族一视同仁的做法,将匈奴单于降格为等同于汉朝边郡太守的做法,既满足了中原王朝自先秦以来就逐步形成的以华夏为中心而以四夷为附属的等级秩序理念,又可以一雪昔日汉朝屈尊和亲的耻辱,因此成为汉宣帝朝廷大多数官员的主流意见(丞相、御史曰:"圣王之制,先京师而后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匈奴单于朝贺,其礼仪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

结为盟友”,即以敌国首脑的应有礼节接待南投的呼韩邪单于,同时以北藩的名义与称臣的呼韩邪单于结为盟友,以在匈奴培植亲汉朝的力量。按照这种战略思维汉宣帝应该以高于诸侯王的礼节接见呼韩邪单于,同时以经济和军事力量给予其庇护和支持以对抗在匈奴内战中处于上风的郅支单于。

上述四种应对战略,“扫穴犁庭”虽然听起来气势磅礴但是即使是穷兵黩武的汉武帝也只是以臣服匈奴为目标而非歼灭,更不用说汉宣帝主动的休养生息政策与歼灭匈奴的庞大目标并不相容,因此汉宣帝从未乘着匈奴内战发动如汉武帝晚年和霍光时代的大规模骑兵兵团深入草原。“坐观成败”的成本收益比似乎极具吸引力,但是精准地干预匈奴内战进程和实时扶植相对较弱的势力以延长匈奴内战往往在现实运作中很难实现,坐观成败很可能沦落为袖手旁观,一旦匈奴内战中涌现出如冒顿那样的枭雄一统草原汉朝将面临更大的威胁和付出更大的代价。

因此,在汉宣帝的朝堂之上“视同属国”还是“结为盟友”成为争论的焦点。以什么样的礼节接待呼韩邪单于并非是表面的礼仪问题,争论的背后折射出战略的分歧:将呼韩邪单于视为匈奴内战以来诸多南投的匈奴贵族中的一员,将其部众安插在北部边郡,固然是减少了匈奴的人力资源而增加了边境的防御力量,但是汉朝却因此失去了一个干预匈奴内战进程和在草原培植亲汉力量的良机,相反对呼韩邪单于以北藩待之则意味着未来的呼韩邪单于将以汉朝藩臣的身份获得昔日和亲名义下的财物接济并捍卫汉朝的边境不受其它草原势力的侵扰。最终汉宣帝采纳了儒家名臣萧望之的建议,以高于诸侯王的北藩之礼接待呼韩邪单于且不提及其名字,给呼韩邪单于留足了面子。汉宣帝对于呼韩邪单于的称臣纳贡而以称藩不名回应,在今日已经远离汉匈世仇的我们看来是泱泱中华应有的君子风度,然而对于汉匈世仇记忆犹新的汉宣帝君臣而言抑制快意恩仇的冲动而以高瞻远瞩的理性应对呼韩邪单于的来朝却绝非易事。


3.    单于来朝:铸就汉匈六十年和平大局


公元前51年,呼韩邪单于首次入朝,汉宣帝以隆重的礼节接待了他,允许其自称藩臣而不名,臣服汉朝的各族首领和汉朝王侯群臣都亲眼见证了昔日草原的霸主匈奴单于向汉朝皇帝臣服的一幕,不过这一幕对于呼韩邪单于和其部众而言已经是非常温和,且呼韩邪单于臣服立刻换来了汉朝的经济支援。汉宣帝不仅以大量物资财货接济呼韩邪单于的部众,更以军事力量庇护呼韩邪单于的部众安顿于边塞附近的牧场(附录2)。

汉宣帝与呼韩邪单于的同盟很快就对草原的局势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呼韩邪单于来朝后的第三年,在匈奴内战中一直处于上风的郅支单于决定置呼韩邪单于于不顾而向西发展,远离匈奴王庭而与昔日匈奴汗国西部边缘的乌孙和康居一较高下。呼韩邪单于几乎是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形下就成为匈奴内战最后的胜利者,很显然汉朝的经济援助使得生活困顿的大量匈奴部众自发向呼韩邪单于靠拢而部众日益离散的郅支单于无力挑战汉朝与呼韩邪单于的军事同盟(附录3)。同年,汉宣帝辞世,公元前41年,呼韩邪单于回归单于王庭,公元前36年,西域的汉军主将甘延寿和陈汤突袭诛杀郅支单于,至此漫长的匈奴内战彻底画上句号。汉宣帝与呼韩邪单于合力打造的汉匈经济和军事同盟被后继的汉朝皇帝和匈奴单于延续下来,自公元前51年呼韩邪单于第一次入朝,直到公元11年篡夺汉朝皇位的新朝皇帝王莽对匈奴大举用兵,汉朝与匈奴之间维持了长达六十年的和平,且这样的和平是在汉匈双方摒弃不合理的战略目标和理性对待双方需求的基础上达成的,其质量远高于霍光时代和汉宣帝初年汉匈双方高度戒备的冷战和平。

汉宣帝和呼韩邪单于的同盟开创了中原与草原相处的新先例。虽然在中原与草原二千多年的接触史中军事冲突和由军事冲突引发的的人口迁徙和民族融合充斥于史料记载,但是中原王朝和游牧民族基于理性建立起来的同盟关系往往能带来相对持久的和平,给双方绝大多数民众带来福祉,史料记载到了西汉末年“北边自宣帝以来,数世不见烟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布野”。汉宣帝与呼韩邪单于的同盟显然成为东汉初年匈奴分裂后南匈奴南下与东汉王朝结盟的榜样和先例。有趣的是,为了体现重现汉匈同盟的诚意,南投的南匈奴贵族拥戴的匈奴单于以呼韩邪为号,而东汉王朝也以汉宣帝为榜样向南匈奴伸出橄榄枝,由此奠定了东汉王朝一朝汉朝与南匈奴的同盟关系(附录4)。

如果汉宣帝与呼韩邪单于之间并未达成同盟,西汉后期的汉匈关系会如何发展,这个问题似乎在不容假设的历史进程中并无答案。然而,对比东汉中期窦宪北伐消灭北匈奴后东汉边防形势的变化可以做一些合理的推演。公元89-91年,东汉权臣窦宪乘着北匈奴衰弱之际联合南匈奴的兵力深入草原,彻底消灭了北匈奴,这一功绩似乎已经远超汉武帝时代创下度幕壮举的卫霍。然而,北匈奴的灭亡却揭开了东汉中后期边防恶化的序幕,因为草原既然不能成为汉帝国的农田那么就必然会迎来匈奴之后新的霸主。《后汉书.乌桓鲜卑列传》明确指出:“和帝永元中,大将军窦宪遣右校尉耿夔击破匈奴,北单于逃走,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鲜卑逐渐整合北匈奴的残部而成为东亚草原新的霸主,西汉前中期边境年年烽火的景象再度在东汉中后期重现,至东汉末年“灵帝立,幽、并、凉三州缘边诸郡无岁不被鲜卑寇抄,杀略不可胜数。”如果汉宣帝像窦宪那样克制不住快意恩仇和立威天下的冲动,乘着匈奴内战之际,或者驱策呼韩邪单于消灭

郅支单于,或者出动大军将匈奴内战的各方逐一歼灭,那么度幕后因为匈奴收缩而强大起来的乌桓、鲜卑和乌孙等必然会填补匈奴被灭后的真空而成为草原新的霸主,东汉中后期边防恶化的这一幕将在西汉中后期提前上演。早在霍光时代就蠢蠢欲动的乌桓却在西汉中后期默默无名,直到东汉才逐渐活跃起来,在汉朝支持下复兴的匈奴显然抑制了乌桓的扩张。汉宣帝没有急功近利地报汉匈世仇而是高瞻远瞩地复兴了匈奴汗国,以赏赐藩臣的形式取代和亲赠予满足匈奴内在的经济需求,而呼韩邪单于及其后继者也理性地克制住尚武劫掠的冲动而维持着与汉朝之间互利的经济和军事同盟关系,实现了六十年来之不易的和平。


附录1

资治通鉴.汉纪十九


匈奴呼韩邪单于之败也,左伊秩訾王为呼韩邪计,劝令称臣入朝事汉,从汉求助,如此,匈奴乃定。呼韩邪问诸大臣,皆曰:"不可。匈奴之俗,本上气力而下服役,以马上战斗为国,故有威名于百蛮。战死,壮士所有也。今兄弟争国,不在兄则在弟,虽死犹有威名,子孙常长诸国。汉虽强,犹不能兼并匈奴。奈何乱先古之制,臣事于汉,卑辱先单于,为诸国所笑!虽如是而安,何以复长百蛮!"左伊秩訾曰:"不然,强弱有时。今汉方盛,乌孙城郭诸国皆为臣妾。自且鞮侯单于以来,匈奴日削,不能取复,虽屈强于此,未尝一日安也。今事汉则安存,不事则危亡,计何以过此!"诸大人相难久之,呼韩邪从其计,引众南近塞,遣子右贤王铢娄渠堂入侍。郅支单于亦遣子右大将驹于利受入侍。


附录2

资治通鉴.汉纪十九


甘露三年庚午,公元前五一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  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赞谒称藩臣而不名。赐以冠带、衣裳,黄金玺、盭绶,玉具剑、佩刀,弓一张,矢四发,棨戟十,安车一乘,鞍勒一具,马十五匹,黄金二十斤,钱二十万,衣被七十七袭,锦绣、绮縠、杂帛八千匹,絮六千斤。礼毕,使使者道单于先行宿长平。上自甘泉宿池阳宫。上登长平阪,诏单于毋谒,其左右当户群臣皆得列观,及诸蛮夷君长、王、侯数万,咸迎于渭桥下,夹道陈。上登渭桥,咸称万岁。单于就邸长安。置酒建章宫,飨赐单于,观以珍宝。二月,遣单于归国。单于自请"愿留居幕南光禄塞下;有急,保汉受降城。"汉遣长乐卫尉、高昌侯董忠、车骑都尉韩昌将骑万六千,又发边郡士马以千数,送单于出朔方鸡鹿塞。诏忠等留卫单于,助诛不服,又转边谷米糒,前后三万四千斛,给赡其食。先是,自乌孙以西至安息诸国近匈奴者,皆畏匈奴而轻汉,及呼韩邪单于朝汉后,咸尊汉矣。


附录3

资治通鉴.汉纪十九


黄龙元年壬申,公元前四九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  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二月,归国。始,郅支单于以为呼韩邪兵弱,降汉,不能复自还,即引其众西,欲攻定右地。又屠耆单于小弟本侍呼韩邪,亦亡之右地,收两兄馀兵,得数千人,自立为伊利目单于;道逢郅支,合战,郅支杀之,并其兵五万馀人。郅支闻汉出兵谷助呼韩邪,即遂留居右地;自度力不能定匈奴,乃益西,近乌孙,欲与并力,遣使见小昆弥乌就屠。乌就屠杀其使,发八千骑迎郅支。郅支觉其谋,勒兵逢击乌孙,破之;因北击乌揭、坚昆、丁令、并三国。数遣兵击乌孙,常胜之。坚昆东去单于庭七千里,南去车师五千里,郅支留都之。


附录4

资治通鉴.汉纪三十六

建武二十四年戊申,公元四八年  春,正月,匈奴八部大人共议立日逐王比为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永为藩蔽,扦御北虏。事下公卿,议者皆以为:"天下初定,中国空虚,夷狄情伪难知,不可许。"五官中郎将耿国独以为:"宜如孝宣故事,受之。令东扞鲜卑,北拒匈奴,率厉四夷,完复边郡。"帝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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