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散文《晃悠》 系列43
·北京六章
一.到北京
中午,与邱到厦门机场,乘坐中国国际航空公司958航班飞往北京。飞机于下午1点30分起飞,按既定时间将于3点50分到达北京机场。可是,飞机在3点50分到达北京机场上空时却一直无法降落,空姐通过广播向机上的旅客解释,说是由于北京机场天气变化,不适合降落,飞机将在机场上空盘旋,寻找合适的时机降落,请旅客们耐心等候。我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飞机在北京机场上空盘旋着,天空中阳光明媚,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机场上空甚至没有任何云朵,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下面的一切,我不禁楞了一下,这么好的天气哪有可能不适合飞机降落呀?再说,在这样低空的飞行状况下也不可能出现强气流之类的,我想,也许是飞机出什么故障了,比如起落架放不下来或者其他什么的,怕引起旅客骚乱,才说成是天气原因的。我在心里突然给自己出了一道题:如果半小时后发生空难,你会如何选择?我俯视了几眼机翼下如抽象画一般好看的大地,再看看周围旅客们略带不安的表情,我很坦然地笑了。我更为自己荒唐的念头感到好笑,我想,如果半小时后真的发生空难,我会平静地坐在座位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认真地体验这种“高水平”的死亡:飞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美妙的弧线,一头猛扎下去,轰的一声,一切就灰飞烟灭了。不会有任何痛苦,甚至,面对这样无可选择的死亡,你还可以调整出一副非常得体的微笑。
幻想终归不是现实。意外也一直没有发生。958航班在北京机场上空盘旋了整整70分钟,终于在下午5点平稳地着陆了。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马上就收到安琪的短信,她在灯市口等候已久了。紧接着,蔡佳坤打来电话,说他和林茶居已在安定门等候,我说我得先到灯市口见安琪,晚些再过去和他们汇合。打车到灯市口西大街,一下车,就见到了等候在中科大厦门口的安琪。安琪气色很不错,对于我突然间飞到北京没有显出太大的惊奇,她说这种心血来潮的事只有诗人才干得出来的。看来还是老朋友了解我,她说昨晚和我通了电话之后,她就一直坚信我今天一定会赶到北京的。进了中视经典工作室,见了刘不伟,一杯茶刚喝完,安琪便拉我和邱去逛王府井。
王府井是商业步行街,它继承了古城的传统和古朴,同时也展现了新兴的时尚与前卫。它的奢华,它的古典,它的琳琅满目,它的沧桑与包容,成就了今天的繁华景象。王府井的魅力在于它的繁华,它的热闹,但关于这条街更多的内涵,恐怕还是在于这条街混合了太多新与旧的文化元素。尤其是王府井教堂,我相信很少会有人对它视而不见。北京四大教堂中,王府井教堂地处城东,因而俗称东堂。教堂的围墙不知什么时候被拆除了,门前开辟成广场,成为一大街头景观。我与邱背朝大门深锁的灰色教堂,安琪为我们拍下了北京之行的第一张照片。接着,安琪又带着我们去逛了富强胡同和丰富胡同,与刚才的王府井、新东安市场等繁盛景象相比较,富强胡同和丰富胡同除了勾勒老北京人的市井风情外,更多的也只是一种追思罢了。多年以前,北京的胡同曾是这座城市的灵魂,如今,北京的胡同则成为这座城市的名片。这些幸存于消逝边缘的胡同,泰然依旧,坚定依旧。这里有几个政治伟人的故居,但其中也有文学大师老舍的故居。我们在老舍故居前留了影,便又赶回中视经典,这时老巢正好外出归来,握手、喝茶、抽烟、照相。老巢吩咐:过几天为老皮搞个诗歌朗诵会专场,以示热烈欢迎。
随后,安琪带着我和邱赶到安定门,林茶居和蔡佳坤已在宾馆门口等候多时,安排住宿后,一行五人到安内大街“老北京家常菜”吃饭。几位老朋友在如此特定的情景下会聚京城,真是令人感慨万千,想当年我们几个家伙在漳州是何等意气风发呀,可一转眼,十几年就过去了。抿了几口安琪力荐的牛拦山二锅头,菜馆门口挂着的红灯笼便有了梦幻的色彩。吃了饭,让安琪先回家,她的住地路程较远。余下的几个人回安定门宾馆蔡佳坤的206房间泡茶聊天。林茶居是去年底从福州来京,现在北京一家大学出版社当编辑,编过一些高质量的书籍。10多年前我与林茶居有过一年朝夕相处的日子,前几年他到福建教育出版社工作,联系也就少了,今年春节他回漳州探亲,只可惜我们各自事务繁多,未能谋面,却没想到今天在京城重逢。蔡佳坤已有一年多没见面了,他是6月2日从福州飞抵北京的,此前两天他前往福州途中给我打过电话,说要到角美找我,但因我在外地无缘见面,他到京后也跟我通了电话,两天后我们竟然在北京聚会了。
后来我与邱回309房间,洗了澡,虽然时间已近午夜,但却没有一丝睡意,便对邱说:我们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夜景吧。于是,我们两人便打车直奔天安门广场,到了广场时,才发现今天与往日决然不同,诺大的天安门广场被齐肩高的铁栅栏圈围着,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城楼和广场上的照明灯光都关闭了,暗淡的夜色中整个广场显得空荡。很快我就缓过了神,因为今天是6月4日,一个敏感的日子。我们让出租车绕过俗称前门的正阳门,沿着广场溜了一圈,在夜色中寻觅着北京这座古老文明层层包围点点浸染的都城的内涵所在。内城外城的格局,纵横交错的胡同,城门楼、四合院交融在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之中,建筑传递着一种文化的延续,而这也是北京不同于世界上任何一座大城市的内蕴的灵魂。
回到安定门宾馆已经是凌晨1点了,此次进京虽然匆促,但感觉却是一种难得的随心所欲,无论是访友还是赏古,心情都会格外舒畅。于是,决定天亮后去八达岭登长城,再做一回好汉。
二.在八达岭长城做好汉
“不到长城非好汉”,伟人毛泽东的诗句如今已成为八达岭长城最具标志性的一句口号。
早餐后,我与邱打车到德胜门,在箭楼下乘坐919专线豪华大巴,从北京城往西北方向,出了昌平,便是连绵不绝的燕山山脉,如一道天然的屏障,拱卫着京城。一个小时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千古名关——居庸关。居庸关长城历来是兵防重地,城墙顺山势修筑,地形险峻,居高临下,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时至今日,居庸关仍是沟通长城内外的交通要道。铁路、国道、高速公路,无一不从这里穿城而过,可想古人当年选址之精确。而闻名中外的八达岭长城,就是居庸关的前哨。穿过居庸关不远,就到了八达岭长城。
徒步走一次长城,当然是个美好的梦想,这个梦想我于1998年10月在这里实现过。如今,作为一位寻常的旅行者,我再一次选取了万里长城的精华段落八达岭,再一次亲身来体验和感悟,却也足矣。八达岭长城在北京北部延庆县境内,距离北京市70多公里。记得第一个登上月球的宇航员阿姆什么朗的曾经说过,长城是唯一能够从太空中观望到的人类建筑工程。这一说法或许还有异议,但作为世界上最宏伟的古代建筑工程,长城的地位却是举世公认的。
长城的历史,可以说是一部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的战争史。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什么人在大地上修筑起第一道城墙,这也许永远无法查证了。可以确定的是,秦始皇统一中原时,这些长城已经绵延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在古代,耕作于土地上的农业文明,和驰骋于草原的游牧文明,也许从来就是一对冤家。在两者漫长的交界带上,常常是血雨腥风的战场。强大的秦王朝虽然数次击败同样在不断壮大的匈奴,却终因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得其地不可而居,得其民不可皆杀”,不得不修筑长城,以防侵袭。为了把原燕、赵、秦北部的长城连接起来并加以增筑,秦始皇动用了约50万的劳力,修筑了西起临洮、东达辽东,长约5千多公里的“万里长城”,花费5年时间才告竣工。坚固的城墙,加上戎守的数十万大军,确实使得“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而此后的历朝历代也都很重视修筑长城,据说在汉武帝时,长度甚至两倍于秦长城。就是后来入主中原的游牧民族政权,安居下来之后,也不忘修缮长城,以防范来自更北方的威胁。岁月沧桑,风雨侵蚀,再坚固的城墙,也有很多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尚存的段落也难免支离破碎。而其中的一部分,被后世重新利用修复。我们今天所见到的八达岭长城,大都修建于明朝,比之前代的长城更为完备,雄伟的身姿、坚固的堡垒和较好的现状,使其成为了万里长城的杰出代表。
我们从第四烽火台开始攀登长城直至第八烽火台,登上海拔888米的“好汉坡”,极目远望,山峦起伏,雄沉刚劲的北方山势,尽收眼底,不远的前方,又是一个山巅,那里又是一座伟岸的城楼。仿佛是一种生活的提示,一山更比一山高,我们终究无法抵制前面的诱惑,于是,更是豪情万丈一鼓作气登到了海拔1080米的长城最高点。在电视画面上,我们曾经多次领略过万里长城的雄风,今天,我又一次登上了万里长城,身临其境,感受着万里长城的伟大。在古老的烽火台上纵目远眺,但见那群山逶迤,绿树葱茏,长城因山势而雄伟,山势因长城更加险峻,脚下的长城依山就势,蜿蜒起伏,如一条不见首尾的巨龙在绵绵山岭上翻滚爬动,气势磅礴,雄伟壮观,令人叹止。今天,我用了3个多小时攀登长城,当我到达坡顶时,已经是汗流浃背,仰望蓝天,白云悠悠,俯视大地,旷野茫茫,立身长城的我,总算真真切切地做了一回“好汉”。我双手紧抓城墙垛口的巨大砖块,感受着长城传递给我的一种永恒的意念——物质上的长城已经丧失了它最初的意义,在岁月中日益沧桑。而精神上的长城却逐渐挺拔,成为中华民族的脊梁和骄傲!
从八达岭长城返回德胜门,看看时间尚早,便坐上公交车直奔天安门。都说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而天安门城楼则以高大稳健的造型,奏出了北京交响乐曲雄浑的起势。过金水桥,登上天安门城楼,我学着伟人的姿态向辽阔的广场挥了挥手。随后走下天安门城楼,走过端门,来到午门。午门以巍峨的高度,雄健的体量,以及三面合围的态势,成为展现帝国威仪最合适的场所。对于任何敢于挑战皇权的势力,午门广场都是令他们胆寒的地方,只是,如今的午门似乎已经失去了当年的压抑肃穆。此时,暮色正渐渐笼罩京城,我们便退出午门、端门、天安门,来到了天安门广场,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数万名等候观看降旗仪式的人们。天安门是中国的象征,是无数中国人心目中的神圣殿堂,到天安门广场走一走,以飘扬的五星红旗和雄伟的天安门城楼为背景留一张影,是每一个中国人的夙愿。天安门广场是世界上最大的广场,尽显泱泱大国的气度,广场中央人民英雄纪念碑巍然屹立,恰似威武不屈的中流砥柱,犹如中华民族的坚强脊梁。纪念碑向南,毛泽东纪念堂被青松翠柏衬托得格外肃穆。历史是由人民写就的,但伟大人物往往有着惊人的力量,毛泽东就是这样一位伟人。在天安门广场西侧,是人民大会堂,罗马风格的高大廊柱与民族传统的琉璃瓦屋檐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形成庄严挺拔的外立面,令人在回望辽阔的广场时,崇高感和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在广场东侧,国家博物馆收藏着昨日中国的灿烂辉煌,五千年的中华文明,筑成了13亿华夏儿女的精神家园。国家博物馆门口树立着一面巨大的奥运倒计时牌,醒目的数字一分一秒地缩小,令我们似乎可以听见奥运会走近北京的脚步声。
正当我与邱在天安门广场席地而坐,等候观看降国旗仪式时,安琪发来短信:你们在哪里?我带你们去钟鼓楼。我说:在天安门广场静坐,今天有些累了,改天吧,你下班后早点回家休息,不必管我们了。安琪马上回过话来:等我,马上到。过一会儿,安琪就赶到广场找到了我们,一起看完降国旗仪式,安琪便带我们乘坐地铁到钟鼓大街吃晚饭。吃过饭,远远地看着安琪与邱争着买单,我不禁乐了。安琪态度甚至有一点野蛮地威胁邱,如果不让她买单就要怎么样怎么样的,回想昨天晚上安琪也是这样固执地与林茶居争着买单,我便给邱使了个眼色,就让安琪买单吧。安琪是个重情的人,好朋友来了,若是不让她招待好,不让她出点血,她心里就会不安的。
随后,安琪带着我们去看了钟楼和鼓楼,还特意介绍了钟鼓楼边上一家名为“将进酒”的小酒吧,说某某诗人们就常在这家酒吧里聚会。接着,安琪把我们领到了一个叫“烟袋斜街”的岔路口,说顺着这条小街走进去,就是后海了。这时夜色已晚,安琪回家线路的末班车是晚上10点,再晚一些她就没车回去了,我就让安琪自己先坐车回家,我与邱便沿着“烟袋斜街”走了下去。
刚走进烟袋斜街,我就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我慢悠悠地走着,看着街上花枝招展的服饰店、工艺品店、古玩店、咖啡屋、酒吧等等,看着看着就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市井气息。这非常符合我的口味,我想,来烟袋斜街,来后海,逛的就是这样一种与北京文化相关的感觉吧。
后海地处什刹海的中心区域,什刹海是最美的京味细节,分为西海、后海和前海。当然,这里的夜晚是属于灯火和醇酒的,两岸所见之处尽是中西合璧的灯红酒绿,京城的大气舒展与优雅闲情,就这样展现在面前。在这里,我看到了北京另一个多彩多姿的可爱面貌。我相信,这里的夜晚是最迷人最贴近动感潮流的地带,在一间间风情酒吧的音乐渲染中,在浅斟低吟的身心陶醉中,在欢歌笑语的豪迈放纵里,你可能会忘了身处异乡,你可能会找到旅途中的知己,你可能会尽情享受你的人生,当然,你更有可能不由自主地爱上这种时尚动感激情跃动的市井生活。
悠闲地逛了后海,转眼间已是午夜了。走出烟袋斜街时,我依旧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再把烟雾抒发出来。这时,感觉特别的舒畅。
三.风物余韵
在后海逛了夜景,回到宾馆时已是凌晨1点了,刚睡了一会儿,就被电话吵醒了,是程锦的小管,说派车来接我们去天安门广场观看升国旗仪式,今天的升国旗仪式是4点37分,小管说,得提前到达。3点30分,小管派来的一部桑塔纳轿车到宾馆接了我们,七拐八弯的沿着一些红绿灯较少的小街奔向天安门广场。车子在广场西侧人民大会堂边上停下来,我们从地下通道经过安检口进入了广场。人潮从四面八方涌来,许多人手中挥舞着小国旗,到处是绽放激情的笑脸,这是天安门广场每天都在上演的最动情的时刻,是全世界被最多人关注的升旗仪式。天色尚处于朦胧之中,从世界各地赶来的人们,就已经一层层地聚集在旗杆周围,翘首以盼黎明的到来。东方既白,晨曦微露,当国旗护卫队的战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走过天安门城楼门洞、走过金水桥、走向广场的时候,当雄壮的国歌回荡在天安门广场的时候,当升旗手英姿飒爽地将国旗的一角甩向空中的时候,当鲜艳的五星红旗与太阳同时冉冉升起的时候,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在数万人的心中,这样的瞬间,已然凝固成为永恒。
看完升国旗仪式走回程锦时是早晨5点,离故宫开门的时间还有3个小时,我便与邱漫步来到了国家大剧院。国家大剧院位于人民大会堂西侧,这是中国人一个埋藏了很久的梦,早在半个世纪前的1958年就已经规划并部分拆迁,由于国家财力不足等种种原因,直至2000年才动工,现已建成投入使用。其内部结构由歌剧院、音乐厅、戏剧场和公共大厅等组成。国家大剧院外部为钢结构壳体,呈半椭圆球体,屋面采用钛金属板,周围环绕人工湖,北部主入口和其他通道都设在水下。这是一个放在世界各地都堪称惊世骇俗的设计方案,由法国人保罗·安德鲁设计,充分显示了设计者和决策者的大胆与个性,它充满法国式的浪漫,也许只有当大剧院银白色的屋顶反射着绚烂的朝霞,在北京城中心熠熠闪光的时候,人们才会真正地接受它、喜欢它。保罗·安德鲁不仅在建筑设计上想象丰富,在文学素养上也是造诣颇深,拥有“诗人建筑师”的美誉,他在29岁时设计了法国戴高乐国际机场而一举成名。在中国,他先后设计了“海鸥”般展翅欲飞的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白莲花”般美感的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巨蛋”造型的中国国家大剧院。前不久,我刚刚读到了保罗·安德鲁在设计、建造中国国家大剧院期间创作的一部小说《记忆的群岛》。这是一部充满诗意与象征的小说,在我看来,却更像是一部思想随笔。全书由50多个片断组成,沉思、冥想、少年时的梦、老年与死亡的恐惧,全都凝聚在他对时间与空间的反思之中,使读者在深入著名建筑大师内心世界的同时,感悟现代艺术的奇异魅力和相通之处。
早上8点,我们在小管与小姚的带领下来到了故宫。故宫是明清两代的皇宫禁地,从明永乐皇帝朱棣到清宣统皇帝溥仪,明朝14帝清朝10帝,这里曾经是24位皇帝的家。古代人认定天帝住在天上紫微垣,天子的住地因而得名紫禁城,是世界上最宏伟的皇宫建筑群。规模庞大、布局严谨、用料考究、装饰华丽的皇家建筑群,无疑是中国古代建筑史上最为灿烂的篇章。追求自然与人工的完美结合,是中国建筑的最高境界,皇家建筑更是其中的典范。虽然历经沧桑,有些惊世之作已经荡然无存,但保存完好的也不在少数。这些经典杰作至今仍闪耀着光芒,令世人慨叹。故宫坐落于北京正中心,重叠在北京城的中轴线上,南起永定门,北至钟鼓楼,南北中轴线绵延7.8公里。紫禁城正门为午门,北门神武门,东西分设东华门、西华门,以乾清门为界分为“外朝内廷”两部分,外朝是处理政务的地方,以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大殿”为主体;内廷是皇帝生活区,以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后三宫”为主,两侧对称排列东西六宫。若想深刻体会故宫的精髓,当在猎奇的眼光之外,于心中存一份前尘往事,品味盛衰兴亡的万变瞬息,宫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便如同散落一地的五百年风霜,可回望两个王朝的华彩乐章,追忆24位皇帝的悲喜人生。我想,居住在这样深深的宫廷里,那些皇帝们拥有了龙椅,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了自己的国家,却不一定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走出神武门时,看到围墙边摆着一长串做生意的摊点,随着人潮走了几步,红墙边撑开几朵绿色阳伞,有人在阳光下悠闲地品着咖啡,虽然游人川流不息,他们的坐姿依旧闲适优雅,不知他们在前朝的宫殿边喝咖啡,是否带着特殊的沧桑味道?我回望着故宫,感慨万千,高高的城墙巍峨依旧,玲珑的角楼精致依旧,倒映着蓝天的护城河清澈依旧,终于释怀:皇帝被推翻了,紫禁城还是那个紫禁城,只是时代变了。
游完故宫,小管与小姚又带领我们来到位于北京西郊的万寿寺。万寿寺早在明代就已存在,是万历皇帝之母李太后营建的一座大型佛寺,后来演变为历代帝后专用的御家佛寺。清代的乾隆皇帝为了给其母祝寿,又两次扩建。万寿寺的山门,正对着长河,据小管与小姚介绍,长河直通紫禁城后宫外的简子河,历代帝后拜佛时都是从紫禁城后宫乘船直达万寿寺的。掩映在绿树丛中的殿堂,虽无金灿灿的黄琉璃瓦覆顶,皇家气派却是一点不减。从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万寿阁、大禅堂、大士殿到无量佛殿,一连七重殿堂层层叠叠,蔚为壮观。万寿寺的另一别称叫作慈禧行宫,据说是当年慈禧在此了却了求后、得子、谋权三大心愿之后,认为这里的菩萨很灵验,就隔三差五前来朝拜,并在寺后修建了行宫。传说有位太监命人根据慈禧的模样塑造了一尊菩萨置于后殿,慈禧再来朝拜时,那太监引领慈禧来到那尊菩萨前,突然高呼老佛爷驾到,所有在场的人都一齐下跪,慈禧看着自己的形象被塑造成菩萨,很满足地笑了,从此,老佛爷就在宫里叫开了。这座曾经集寺庙、园林、行宫为一体的皇家名刹,近年来又被赋予了新的内涵,成为北京艺术博物馆。
吃过午饭,我们来到了颐和园。颐和园距离天安门整整20公里,是迄今留给世人的最完整的清代皇家园林。颐和园的前身是北京“三山五园”里的清漪园,而清漪园的前身则叫好山园,当年乾隆皇帝为了给自己的母亲做六十寿庆,改好山园为清漪园,改西湖为昆明湖,改瓮山为万寿山,1860年,清漪园被英法联军焚毁。后来,慈禧太后念念不忘前朝御苑里的繁华和排场,也许因为清漪园与祝寿有关,便于1886年以兴办海军学堂的名义,开始了修复清漪园的工程,直至1895年才彻底完工,并取“颐养冲和”之意,改名为颐和园。自此,这里不但成为慈禧晚年避暑、游览、做寿的御苑,而且是她进行内政、外交政治活动的行宫。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颐和园又遭破坏,慈禧从西安返回北京后,再次动用巨款将颐和园修复。以颐和园之大、景点之多、历史内涵之丰富,一般游客因时间有限,一次游览是很难尽兴的,因此,我们选择在十七孔桥边坐游船横渡昆明湖直达清晏舫,再步行经万寿山前的长廊回转到颐和园新建宫门。昆明湖约占全园四分之三的面积,波光云影,视野开阔,但水面并不单调,湖的东北面点缀着各种建筑,东西各有长堤。十七孔桥是连接湖心岛的石拱桥,长150米,堪称中国园林中最大的桥梁,经常被比喻为雨过天晴后出现的长虹。在长廊一带望去,可以看到阳光下桥身如玉带般横卧在水波之上,让人目光迷离而心向往之。清晏舫是出现在昆明湖水面上的一艘石船,是1755年乾隆因唐代魏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典故建造的,象征清朝政权稳如磐石,永不能覆。慈禧太后重修石舫时,则模仿了法国游艇的舱楼式样,两侧增设了机轮,舱体雕花绘彩,内配西洋桌椅,显得豪华而新颖,成为颐和园内唯一的西洋建筑。长廊是颐和园标志性的建筑之一,横亘于昆明湖北岸,万寿山前,东起邀月门,西至石丈亭,长约800米,长廊最大的看点是廊檐下缤纷的国画彩绘,举凡风景、人物、山水、花鸟、历史故事、神话传说,题材丰富,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小管与小姚介绍说,这里的国画彩绘总共有一万四千多幅,但没有一幅是雷同的。我们在颐和园花费了两个多小时,欣赏了几个主要景点,难免有走马观灯意犹未尽之感,况且这还需要有很好的脚力。几百年过去了,颐和园在多次人为的破坏和岁月的磨难中,失去了往日繁盛时的壮观和丰美,但是,几百年皇家的神气和脉象,渗透了中国古典美的内核,仿佛已经注定了它成为一片气质高雅和钟灵毓秀的诗意栖居之地,长久地滋养着北京的灵气和风韵,让人在风物余韵的流转中享受自然的恩赐和历史的泽被。
出了颐和园新建宫门,小管与小姚带着我们来到了号称“京城第一家”的中国景泰蓝生产基地参观。景泰蓝是北京的一种传统珐琅手工艺品,它起源于明朝,并盛行于明朝“景泰”年间,具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在皇权统治时期,只有皇室及官宦才有权拥有、收藏景泰蓝制品。如今景泰蓝制品已经被大众所熟知,并以其精彩绝伦的设计极其富丽堂皇的色彩,在国内外都赢得了极高的盛誉。景泰蓝的制作过程大致可分为制胎、掐丝、烧焊、点蓝、烧蓝、磨光、镀金等复杂又精细的工序。我静静地听着生产基地工作人员的解说,轻轻地抚摸着点蓝后的坯胎,内心莫名其妙地生发出一些失落、一点怀念、一丝惆怅。
下午4点,我们来到了天坛。古代中国的皇帝被称为天子,当然要感谢上天赐予他至高无上的权力,位于京城东南的天坛就是明清两代皇帝祭天和祈谷的场所。每逢冬至日,皇帝都要到这里的圜丘坛祭天,而在正月上辛日,则到这里的祈年殿祈祷五谷丰登。在这里,皇家的祭祀活动总是循规蹈矩,浩浩荡荡,黄土垫道,净水泼街,乐队随行,皇帝在祭祀前一天还必须斋戒,不近女色荤腥。天坛的建筑将中国人喜欢采用的寓意、象征等艺术表现手法发挥到了极致,这里的每一个建筑构件都承担着特殊的象征意义。天坛坛墙北圆南方,圜丘坛矮墙内圆外方,隐含古代中国人对于天地的理解——天圆地方。“九”在中国为阳数之极,昭示崇高的地位,因此,这里圜丘坛的许多建筑也都与“九”有关,比如:坛高3层,每层9级台阶,上层坛直径9丈,外围扇形石共计9环,内环9块,二环18块,依此类推,直至第9环81块,甚至石护拦也都是9的倍数,上层36片,中层72片,下层108片。天坛无论在整体布局还是单一建筑上,都反映出天地之间的关系,而这一关系在中国古代宇宙观中占据着核心位置,同时,这些建筑还体现出帝王将相在这一关系中所起到的独特作用。
让我们来想象一下当年祭天时的仪式:皇帝独自站在天心石上朗读祭文,不远处高大的永定门城楼默默屹立,坛墙外古柏枝头万籁俱寂,只有皇帝的声音在天坛上空回荡着,燔柴炉中青烟袅袅,仿佛正携带着天子的敬意上达天庭。微风轻轻吹动着皇帝明黄色的龙袍,在他身后,祈年殿蓝色的琉璃瓦顶与高远澄澈的天空已经融为一体,镏金宝顶反射着太阳的光辉,灿烂耀眼,相信这样的庄严隆重,一定可以听见来自上天的呼唤。此时此刻,日头偏西,阳光被柏枝细细筛过,点点金屑洒落在天坛青石板铺就的御道上,宛如跳动的波光,给天坛空气中隐约流动的威严和气韵增添了一抹温情的色彩,让我的身影顿时变得渺小下去。在天坛,我感受到的不完全只是一种宗教的教义,我更感受到了人们对于生活中那种“天人合一”的心灵渴求。
傍晚时分,我与邱去天安门广场西边的老北京炸酱面馆吃了一碗香喷喷的北京炸酱面,听着伙计“来咧,二位”的吆喝,切身地体会到好客的北京传统,让北京的记忆在口中、在心里回味,一天的疲倦顿时消失在灯影摇曳之中。
回到安定门宾馆已是晚上8点了,正好遇到林茶居过来与我们汇合,便叫上蔡佳坤,几个人一起到外面找了一家餐馆,点了几个特色菜,边喝边聊了起来,同时又陶醉于一份浓郁的浪漫情怀。蔡佳坤明天将赶赴宁波,今晚我们几个也算是为他饯行了,一起喝上几杯,度一个尽情抒怀的夜晚,在自家般的随意感觉中,留下一份美好的回忆。
四.妙书无为
早餐一口气吃了六个北京庆丰包子外加一大碗黑米粥,走出餐馆时,邱问我:我们今天去哪里?我轻抚着圆鼓鼓的肚子说:物质已经饱和,那就该去追求精神享受了,走,随便走,去逛逛成贤街。
昨晚临睡前翻看了地图,知道国子监、孔庙就在距离我们住的安定门宾馆不远的成贤街。慢悠悠地在安内大街走了几分钟,就能看到一小街口树着高大华丽的彩绘牌楼,上书“成贤街”三字。走进小街,不禁让人眼前一亮,街道两旁是一间挨着一间的青砖灰瓦的四合院,门口拥着槐树荫,更显得古朴。往深里走,从“国子监”的牌楼下经过,就能看到两座并排而立的宏伟古建筑,那便是孔庙与国子监。两座建筑中间有一道围墙隔离,但有边门相通,既可独立又互为一体。孔庙在东侧,国子监在西侧,完全符合“左庙右学”的中国传统建筑规制。
国子监是元、明、清三代国家管理教育的最高行政机关和国家设立的最高学府,始建于1287年,整体建筑坐北朝南,中轴线上分布着集贤门(大门)、太学门(二门)、琉璃牌坊、辟雍、彝伦堂、敬一亭,东西两侧有四厅六堂,构成传统的对称格局。辟雍是国子监的中心建筑,被誉为北京“六大宫殿”之一,是我国现存唯一的古代皇帝“临雍讲学”的场所。“辟雍”之意为天子之学,据说乾隆在即位后的第三年里曾来此讲学,那年国子监中的三千多名监生和王公百官一同参加了此次盛典。讲学结束后,乾隆便觉得当时的国子监相比古时的太学有名不符实之嫌,于是下令修筑了有水环绕、以桥相连的辟雍。辟雍四周围水,汉白玉为栏,每逢大比之年,准备参加科考的秀才、举人们纷纷来到这里切磋学问,凭栏许愿,以求文星高照、金榜题名。辟雍殿内宽敞宏阔,气势非凡,有当年乾隆皇帝讲学时用过的宝座、御书案等珍贵文物及乾隆、道光、咸丰皇帝题写的匾额、楹联等。彝伦堂则是国子监藏书、授业的主要场所,中门匾额为清朝康熙皇帝御书。
在国子监与古代文人结缘,我内心里顿生一种隐含在喧嚣岁月中的踏实。从边门进入孔庙,马上又感受到儒家文化的精髓。在古代,“以儒学治国”历来是国家加强统治的手段之一,因此,孔庙就成了皇帝祭祀孔子,举行国家祭典的主要场所。按照太学的礼法,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国子监的师生们都必须前来孔庙祭祀孔子。如今,孔庙内仍立着许多年代久远的灰暗石碑,上面刻着历年榜上题名的学子之名。只是这些由各地方的州、府、县里经过层层选拔、考核,进入国子监读书的贤士能人们,经过无数岁月的风雨磨砺,他们在时空中到底还是显得渺小和虚妄。倒是这偌大的一个孔庙,空灵的风韵与成贤街古朴的容貌有着一致的清寂与淡远,成为喧嚣中的一缕幽静,浮躁里顿觉的豁然。
在儒雅中转身,沿成贤街往东行走,很快就来到了雍和宫大街。这条街两侧的店铺一律是香火高筑,佛音缭绕,而被红墙包围着的飞檐翘角只需瞥上一眼,便知这里就是北京最大的喇嘛庙——雍和宫。一踏进雍和宫,我就发现这是一座奇特的藏传佛教寺庙,这里的所有匾额均用满、汉、藏、蒙四种文字题写,雍和宫这片区域,相对来说似乎是少了些皇城区域给人的冲击与震撼,也缺了些前门区域里浓得化不开的市井气息,还欠了些什刹海区域那些老北京细节的体现。但静下心来,看一看那些旺盛的香火,到混合着藏香的寺庙里走一走,还是不虚此行的。据说每逢农历的初一、十五,以及岁末的腊月初八等日子,便是雍和宫最热闹、祈求最灵验的时候,而这热闹的香火是从何时被真正点旺的,谁也说不清楚。雍和宫这组建筑,从雍正皇帝儿时曾住过的“潜龙邸”,到被倡导宽仁的乾隆改为藏传佛教寺庙,再到19世纪初劫难中的焚毁与抢夺,在经历了无数磨难重归平静之后,雍和宫注定又将还复它身上曾有的宗教气质。雍正是一位一生充满诡秘色彩的皇帝,登基前曾一直住在这里,多少年来,围绕着雍正的谜团如浓雾一般久久不散。野史以及小说中的文字,总让人不好判断哪些是史实,哪些又属于轶事,但可以肯定的是,雍正一直笃信佛教,未登基前在府邸常与僧衲往来论佛。雍正十三年,也就是1735年,雍正皇帝驾崩,暂停灵柩于雍和宫永佑殿。先帝驾鹤西去,皇位便由雍正秘密立储的太子弘历继位。乾隆在登基之后,立即将雍和宫中路殿堂的绿色琉璃瓦改为黄色琉璃瓦,以示皇家殿宇的尊贵,并下旨三年内不行庆贺礼,以表达对父亲的怀念和敬仰。1744年,乾隆为了纪念他这位笃信佛教的父亲,同时也为了国家安定团结的考虑,在征询了三世达赖章嘉活佛如何在内地传佛弘法的意见后,才正式将雍和宫改为藏传佛教寺院,从而这里成了清政府管理全国宗教事务的中心。从表象看,雍和宫与藏地的佛教寺院相比,似乎少了份寺院本身的神秘与清净,可雍和宫却自有属于它的那份气势轩昂、峥嵘崔嵬的皇家气派。那是与紫禁城皇宫同样规格的红墙黄瓦,进了雍和宫大门,穿过绿荫荫的长长的甬道,再向前依次为天王殿、大雄宝殿、永佑殿、法轮殿、万福阁等五进大殿。其中永佑殿内供奉有6米高的藏传佛教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大师的铜像,宗喀巴像背后,便是被誉为雍和宫木雕三绝之一的五百罗汉山。而万福阁内高18米的檀木大佛,也是雍和宫木雕三绝之一,这尊大佛是在一株檀香木上雕刻出来的,地下尚深埋着8米,据说这尊檀木大佛至今还在往上生长着。我与邱不是佛教徒,也不笃信其他宗教信仰,我们来雍和宫的理由,并不是为了朝拜,但一种“妙书无为”的灵动意境,不经意间却在雍和宫找寻到了。
出了雍和宫,我打开北京地图看了一下,竟一眼看到圆明园,便对邱说:下个目标,圆明园!根据地图标示的位置判断,五道口是距离圆明园最近的地方。于是,我们从雍和宫乘坐2号线地铁到西直门,再转乘13号线地铁到了五道口。出了五道口地铁站,发现这里竟带着不少无政府主义色彩的杂乱无章,但给人的感觉又像是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割舍的随意的味道,这味道或许就是同这里众多的咖啡屋、酒吧、餐厅、书店、服饰店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有着一致的风风火火的生动和蓬勃吧。从五道口乘坐737路公交车,只一会儿就到了圆明园,不禁感叹,外出旅行时,地图真是个最好的向导。
圆明园号称是消逝的万园之园,陆上建筑面积和故宫一样大,水域面积等同于颐和园。传说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春的一天,暮年的康熙皇帝驾临圆明园牡丹台,这是他赏赐给四皇子雍正的一座花园。而这次幸临在后人看来是最值得称道的,因为当时雍正的儿子、12岁的乾隆也陪同侍奉,这是康熙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日后也成为皇帝的孙子。于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盛世——康雍乾盛世的三位主政者,清朝最有名的三个皇帝,祖孙三人难得地聚在一起共赏牡丹。此后的第二年,雍正即位,便开始大规模地扩建圆明园,而乾隆在13年后即位,也沿袭前朝,倾全国之力对圆明园进行了更大规模的扩建,并将紧挨着圆明园的长春、绮春二园划归圆明园,使得圆明园规模更加空前。自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到咸丰十年(1860年),圆明园的建设历经康熙、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六代皇帝,长达150多年。正可谓是一座圆明园,半部清代史。从建筑组成来说,圆明园拥有殿宇、江南园林和欧洲巴洛克式建筑,兼有御苑和宫廷两种。从雍正起,清帝开始长住此园,因此,在当时,圆明园不仅是全中国乃至全世界最华美的风景大全和皇家珍宝博物馆,也是当之无愧的政治中心。在圆明园的山环水绕之中,汇集了无数的天下胜景和名园精华,除了中国风格的设计,还移植了一部分西洋风格建筑,最有名的是为了观看西洋喷泉而建的三组建筑:“大水法”、“观水法”、“远瀛观”,此外还有海晏堂、谐奇趣、黄花阵等西洋楼台。在当时的世界上,圆明园已经蜚声中外了,被誉为“一切造园艺术的典范”。然而,在1860年英法联军的大火中,圆明园残了。1900年八国联军再一次攻陷北京,圆明园又遭到灭顶之灾,此后,又历经了百年的风雨磨难,屡遭劫掠,沦为一片废墟。直到2000年,圆明园才被确定为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此时距八国联军洗劫圆明园正好是100年。作为遗址公园,圆明园内依稀可辨的古迹遗存,和曾遭焚毁而独有的历史沧桑感,是那些眷恋历史文化的人游览追思的场所,而如今许多来北京观光的匆匆游客,也许更多可能是去故宫、颐和园、恭亲王府等华贵雍容的完美景点,而舍去了废墟残存的圆明园,这不得不让人感到一种悲哀。
出了圆明园南门,看看时间尚早,我们便坐上331路公交车到了香山。从香山公交车站到香山公园大门,有一条大约一公里长的买卖街,我们在小街上买了两斤香山杏子,边走边吃了起来,或许是季节不对头,觉得这香山杏子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好吃。距今已有八百多年历史的香山公园,始建于1186年,元、明、清三朝都曾在此营建离宫别苑,作为皇家游幸驻跸之所,由此可见香山的历史文化积淀是极其厚重的。在香山公园正门东大门入园处,抬头即可看到“静宜园”三个浑厚的大字,静宜园名列京西著名的“三山五园”,在香山,亭台楼阁、殿宇廊轩随处可见,静宜园的勤政殿、昭庙、香山寺、碧云寺、双清别墅等著名建筑构成了香山引人入胜的主要景观。当然,提到香山,最著名的莫过于香山红叶了,遗憾的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每年的10月到11月,是观赏红叶的最好季节,遍布香山上的10万株黄栌圆叶,经霜变红,霜愈重,色愈浓。据说,皇帝的龙袍就是用香山黄栌的树叶中提取的色素印染而成。如今,在时间的流动中,香山已经逐渐成为北京旅游不可缺少的风景符号,游客以到北京而没有到香山、没有观香山红叶为憾。
下了香山,坐904路公交车到西直门转乘2号线地铁回到安定门,这一天闲云野鹤般的旅行也结束了。刚进宾馆不久,旅京的陕西诗人孙文骑了一个半小时的单车从海淀区跑来找我。仔细算来,我与孙文兄已经整整11年没见面了,真没想到今天可以在京城重逢,真是高兴。于是,孙文兄做东,邀我与邱到宾馆边上一家餐馆去品尝老北京风味“爆肚王”,在美酒佳肴中叙旧,别有一番风味。记得最后一次与孙文见面是在1997年初,当时一起把盏论诗的还有吉林的曲有源老哥和宁夏的马乐群老哥,此后,在多种场合的诗会上我还与曲老哥多次见面,而孙文与马乐群却再也没有联系过。直到几年前孙文突然从成都给我发来邮件,才又联系上。这次我来京的消息是林茶居告诉他的,昨天与他通了电话,他说本来约好四川非非主义女诗人周凤鸣等几个老朋友一起来看我的,因我在京城不好喧宾夺主,只好作罢。我与周凤鸣最后一次见面是在2004年,她那时正在广东拍摄一部叫做《爱我就带我回家》的电视连续剧,因辽宁万琦和李轻松到角美做客,周凤鸣也从广东赶到角美聚会,几年不见,没想到她也跑到京城了。如此世事变换,真是令人感慨。孙文兄在成都工作了几年之后,前两年辗转来到了北京,在北京拓维研究院工作,那是一家以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等主要科研院校为智囊依托,以国务院机关权威媒体为信息平台的研究机构。当得知我儿子威拉即将大学毕业,正为工作出路发愁时,孙文兄当即说:如果孩子愿意,就到我们研究院来工作吧,我可以带带他。一句平常的话语,凝聚着多么浓厚的兄弟情谊啊!不管我儿子去不去他们的研究院工作,就冲着孙文兄这句话,我也应该与他多干几杯酒了。
五.北京之音
今天是端午节,也是中国传统的诗人节。早上,去中国美术馆享受了难忘的德意志艺术之旅。刚到中国美术馆,就接到安琪手机短信:中午来我们公司吃粽子,一起过节。我说好,便转身进入了展厅。
这是前些天刚刚在中国美术馆拉开帷幕的两大德国艺术展:“灵动的风景:穿越德意志艺术时空”和“格哈德·里希特艺术展”。“灵动的风景:穿越德意志艺术时空”展示了过去两百年德国风景画的发展历程,人物与风景的主题贯穿了从浪漫主义,到表现主义,再到现实主义的画作之中。人物与风景是“灵动的风景”所选取的视角——恰恰也与人们对中国山水画的基本理解契合。而画面布局,绘画内容和绘画技巧上的不同又向观众展示了欧洲与中国绘画之间的差异,把观众带入一个奇妙的画卷之旅。格哈德·里希特则是一位对中国当代艺术和艺术家都产生了重要影响的闻名世界的德国艺术家。展出的作品涵盖了格哈德·里希特1963年到2004年的创作历程,反映了在45年的艺术人生中,艺术家在具像艺术与抽象艺术之间的反复转换,以及在风格多变中始终坚持对艺术关键问题的探索与思考精神。
在我看来,绘画艺术把风景作为主题,与哲学的推动不无关系。对绘画艺术有兴趣的人多少会有一些了解,德国的风景画艺术到了十九世纪便进入了空前繁荣的时期,画家们习惯将自然看作是世俗城市之外的一片自由空间,一个与上帝与心灵交融的环境,一块纯粹而高尚的净土。画中广阔无限的自然与失落的文明融合在了一起,孤独与破败便成为了时代的写照,而风景则成为这种涵义的载体。“画家不该只画眼前之所见,而更应画内心之所见。如果他心中无物,那他就应该停止画眼前之物。”德国最著名的浪漫主义画家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这句既朴素又精辟的话语概括了现实和想象之间脆弱而辨证的平衡关系。而掌握这种平衡关系,探索人类内心世界对于所有浪漫主义艺术家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出了中国美术馆,已经是中午时分了,从这里到灯市口大街不远,坐公交车就两站地。很快,我们就到了灯市口大街中科大厦的中视经典工作室。老巢、安琪、杨黎、刘不伟、林茶居、张德明、林童等诗歌界的大腕们,也陆陆续续地汇聚到了中视经典。安琪买来的粽子及麻花、驴打滚等北京小吃堆得满桌都是,只是大家伙光顾着喝茶、抽烟、聊天,暂且把食物忘在一边了,急得安琪见一个就逮一个,威逼大家吃那些食物。我也被安琪逼着吃下两个粽子和一个驴打滚,正感觉肚子有些发涨,老巢宣布“北京之音:老皮诗歌朗诵会”开始了。老巢首先做了个简单的发言,他说今天是端午节,也是中国传统的诗人节,是个有特别意义的节日,所以我们特地以诗歌朗诵会的形式对老皮进京表示热烈欢迎。接着,老巢把话锋一转,幽默地做了安排:我先开个头,接下来大家朗诵,最后再由老皮作个对我们以示感谢的发言。大伙都笑了,老巢这家伙口才就是好,连我表示感谢的话都让他抢先给说了,那我也就不必再客套了。随后,诗人们以《诗歌月刊·下半月》2007年9/10合刊为我做的专题及我的诗集《卑微者之歌》为蓝本,逐一朗诵起来。尤其是杨黎、林童使用纯正的四川话轮番朗诵,更使朗诵会充满了豁然生机和无限乐趣,在我看来,四川话昂扬顿挫的语气,是最适合于诗歌朗诵的。朗诵会一结束,安琪和刘不伟立即充当起“战地记者”的角色,安琪敲打键盘写新闻稿,刘不伟则将他在朗诵会现场拍摄的照片上传到电脑里,只过几分钟,他们就整出个图文并茂的新闻稿并发布到网络上,安琪马上发动大家转帖到各自的博客。我也顺手将安琪发的帖子转到了我的博客里,并浏览一下其他网页,看到前几天刘不伟发的一个搞笑短讯“来的都是客之诗人老皮抵京:欢迎欢迎热烈欢迎!2008年6月4日下午6:48分诗人老皮携夫人由福建抵京,二人打的索纳塔,唰!就到了中南海以东的灯市口大街75号中科大厦A座320室/北京中视经典工作室,与诗人老巢、安琪、刘不伟小聚。”
正当大家忙着转帖安琪刘不伟发布的图文,张小云赶到了。张小云向大家赠送了他新出版的诗集《够不着》,路上堵车,所以诗歌朗诵会他“够不着”,但他要求补充朗诵。与会众诗人调侃小云,说历史已经成为历史了,这是不容更改的。最后,由老巢出面打了圆场:还是给小云同志一个进入历史的机会吧,毕竟都是福建老乡,而且人家还亲自赶来了,反正今天的历史是中视经典创造的。于是,诗人们又重新聚拢在一起,给了张小云充分发挥的空间,美其名为“下半场”。
朗诵会结束后,老巢做东在“蓝月亮”宴请众诗人。其间,小云夫人一口流利的闽南语让我十分惊讶,小云夫人是东北人,但她的闽南语却比我这个正宗的闽南人说得更为地道,她甚至可以区分出东山、龙海、厦门、同安等地闽南语的口音,并一一做了演示,这样的语言天才真是令人佩服。席间,众诗人推杯换盏相互致意,吃好喝好聊好,不亦乐乎,老巢兄的海量早就领教过,林童的酒杯与他的诗歌理论相距甚远,倒是刘不伟不容忽视,虽是初次交手,但这个东北人杯杯见底的豪爽就足以让人感动了,于是我先发制人给刘不伟一个“下马威”:找时间到福建,我们单挑。
酒足饭饱之后,小云夫妇驾车送我回安定门宾馆,一下车就接到安琪追过来的电话:“想着你们明天就可以回漳州了,而我却不能,真是伤感。”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这就是生活,一个人的时候,似乎更加逼近自己最真实的内心生活。
仿佛夜半念记起唐朝坐过的那只客船。我走在夜色中的安内大街,想着安琪伤感的话语,看着行道树的叶子颤颤地摆动着,一种落寞让人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步伐,在灯光下一步一步迈得有些虚幻。只是这种心绪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
六.心境如烟
虽然我不太喜欢北京这座城市,但北京还真是有不少地方值得走一走看一看的。旅行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让我切身地体验到一种文化的或历史的氛围,像一份对话,对历史、对文化、对风景、对人、对城市、对生活。遗憾的是,今天便是返程的日子。
吃过早餐,我对邱说:去西单逛逛。坐上公交车,过王府井时,我发现才7点多,知道西单在这个时间还没苏醒过来,就提前在正阳门下了车,通过安检进入天安门广场。在毛泽东纪念堂和正阳门附近的广场上溜达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诺大的天安门广场很是空虚,便临时决定哪里也不去了,直接打道回府。或许,时代的变迁、流行的更迭、资讯的暴涨,使我的旅行面临着太多的未知和选择,甚至某种程度上剥夺了我们对许多新事物、新知识、新思潮的充分认识和思考。正如易中天先生在他的《读城记》里说道的:“城市是一本打开的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读法。”我在北京,品读北京,邂逅一种与闽南风格迥异的地域文化,通过城与城之间、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比照,似乎可以更加客观、深入地认识我们所处的城市和我们的生活。我相信,当我更注重潜在人文心景的洞察和生活细节的发现时,我千里之遥的努力,便是重新寻回被平淡生活渐渐地遗忘的都市感官。
回到安定门宾馆,喝茶、抽烟、整理行装,很快,一个上午过去了,出门打的,直奔首都机场3号航站楼。换了登机牌,离起飞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便上二楼餐厅用餐,一边仔细打量首都机场3号航站楼的建筑结构。候机大厅很大,是全球最大的单体航站楼,外观造型呈椭圆形,看上去像一个“巨蛋”,内部却是用树枝般的钢结构编织成温馨的“鸟巢”,形成一种独特的视觉冲击力。透过玻璃幕墙,看到机场内的飞机一一腾空而起,远去,像一只只小鸟飞出了鸟巢。突然明白了,北京为什么有许多建筑设计成鸟巢的形状,包括国家奥运核心场馆的大“鸟巢”,这些无一不寄托着人类对未来的美好希望。
下午5点多,我从北京飞回到了厦门。刚走出机场,我掏出了一支香烟。我想,一次短暂的旅行,不仅是身体的需要,更是心理的需要。如此而已,就像我手中点燃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