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故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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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韩堪锁

        第十三章    家兴出狱

我老姥婆被土匪烧伤后,她的身上结了大片的痂,她穿衣行动伤口都疼痛难忍。这个时候她不顾自身的安危,着手开始操办营救韩家兴的事,因为这件事耽搁不得,稍有迟缓,韩家兴在监狱就有可能被砍头。 

我老姥婆寻思,要救出韩家兴还得找魏团练才能办事,人家和上边是有人脉关系,能说上话。于是她就了些礼物来到了魏团练的家。  魏团练对我老姥婆很客气地说:“韩大妈,你来就来了,还带些礼物干啥?我这人谁送的礼都收,就是你送的礼我不敢收,你是我的长辈,我收你送的礼,不好意思吗。快到屋里来坐。”  我老姥婆说:“大妈有事要求你,还有几句心里话要对你说说,请你给我拿个主意。”  魏团练说:“大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啥事尽管说,不是我说个吹牛的话,你侄子我把人活到现在这个样子,还真的没有我办不了的事。”  我老姥婆说:“你也知道,我侄子韩家兴现在还在监狱之中受罪着呢,而且随时都会被砍头,每当我想起这件事,心头就象压了个大石头,使我喘不过气来。我知道你是为官府做事的人,和县上的老爷能搭上话,我今天来就是求你给我想个办法,把韩家兴从监狱中给救出来。”

魏团练说“我兄弟韩家兴犯的可是个命案,杀人是要偿命的,要运作这样的大案,恐怕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我老姥婆说:“韩门如今就只剩下韩家兴这一根独苗了,若他再有个闪失,韩门就绝户了。我如今就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拼上了我这条老命也要将韩家兴给救出来,今天的这个事,你不管还真的不行了。”  魏团练说:“要办成这件事得上下打通关节,买通人情,请客送礼,需花费好多银子的,你现在手头上可有银子?”  我老姥婆说:“前些日子我筹措了些银子,都让土匪给抢去了,我现在会向亲戚再借些银子,把家中能变卖的都卖了,换些银子供你办事用,另外村南那一百多亩好地,我把地契送给你,你可将此地给卖了变成银子,到时求人时好用。”

魏团练听后,来精神了,只见他眼睛放出了光亮,说道:“只怕这些银子打点起来还不夠用,咱办的这事本身就是个花钱的事。前些日子,有个人看上了你家前排的那五间大瓦房,不如将这个房也给卖了,把死钱变成活钱让我带上去办事,钱多了办事就会更稳妥些。”  我老姥婆说:“能行,就按你说的办。现在是人在监狱性命都保不住了,还要这些身外之物有啥用?只要你把人能救出来,要啥都行。”

我老姥婆内心也明白,只要人家魏团练要咱钱财,那救人的事就有门道了,人家此时若不要你钱财,礼送不进去,那人就没救了。 

在民国的时候,把以前的县衙改称为行政公署,把以前百姓都称老爷的县长现在称为县知事。

终于有一天,县知事开堂审理韩家兴砍掉人脚致人亡一案。原告、被告都传唤到堂,魏团练也在堂旁听。 

县知事问高天福:“韩家兴砍掉你哥之脚致死一案,今天本知事开堂审理,此案你是同意私了还是公了?”  高天福说:“回老爷,小民听了明白老爷的话。”  县知事说:“此案要私了的话,就是要韩家兴给你赔些银两并当面道谦,你们两家人从此化解冤仇,不再滋生是非,回家后和睦相处,好好生活,此案也就结了;此案若要公了的话,很简单,把韩家兴押上刑场叭的一声案子也就结了。”  县知事边说“叭”字他还用手做了个手枪的姿势,很随意,这可吓坏了在堂下的我老姥婆,她急忙跪倒在地,爬行到县知事面前说道:“大人开恩,大人饶命,大人若把韩家兴给枪毙了,韩门传承了几百年的血脉从此就中断了,韩门就绝户了。”  正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张大楷突然闯了进来,只见他怒目圆睁,用手拍着胸脯大声地说道:“大人,打死高天贵,是我张大楷一人所为,与韩家兴无关,杀人的罪行全由我张大楷一人承担,就让我来为高天贵抵命吧,我家弟兄们多,死一个也无妨。大人今日若杀了韩家兴我改日还要杀了高天福来为我干哥韩家兴来报仇的,我是能说到做到的人。”  县知事拍桌大骂:“大胆张大楷,原告又没有告你,你来掺合个啥?你若想死,我现在就把你给抓起来,按同案犯对待,和韩家兴一起给毙了算了。”  这时,魏团练赶快起身对县知事说:“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这个兄弟不会说话,惹大人生气了,请大人海涵。”魏团练又在张大楷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把掌说道:“你还不快向大人赔罪?”张大楷生气地说:“我今天是来替我干哥死的,我谁也不怕,还赔个啥罪?”  魏团练大声地喊到:“张大楷,大堂之上岂是你撒野的地方,还不快快地随我出去?”他把张大楷拽出公堂后对张大楷说:“你这样在公堂上胡闹腾,惹毛了县知事大人,不但救不了韩家兴弄不好连你的性命也会搭进去的,那公堂之上可不是你闹着玩的地方。你就在此地给我呆着,再也不要进去了,等待我进去后相机行事,救出韩家兴。”  魏团练进去后对高天福说:“你哥高天贵生前勾结土匪,祸害乡邻,也是个有罪之人。如今人已殁了,也就不予追究。你要听我一句劝,还是和解的好,要不然大人若判韩家死罪,你也活不成了,张大楷那人是个啥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县知事也说道:“自古怨家谊解不谊结,他们两家同住一村,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了已经死去的人的事,再搭上自已的性命,值得吗?你要三思而行。” 

高天福沉思了一会儿,他想到他哥生前做事也有不妥之处,才惹祸上身的,今天在这公堂之上,发生的一切,他也看明白了,自已再坚持已见,到末了也会落得个没趣。他想到这儿后,就对县知事说:“小民全听大人的话。”  县知事听后说:“这就对了,你是个好乡民,我让韩家兴多赔你些银两,回去好好地过日子去吧。”

韩家兴当天就被放了出来,他见到我老姥婆和张大楷、魏团练后就失声地大哭起来了,说道:“我这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我老姥婆也激动得满脸抹泪地说道:我娃,这是真的。”  我老姥婆到县上去时骑的是个毛驴,这时只见韩家兴爬在毛驴身旁的地上,他大声喊道:“请母亲大人上驴”张大楷双手掺扶着我老姥婆踩在韩家兴的背上,坐上了驴背。

韩家兴一手牵着驴的缰绳,一只手拉着张大楷的手,肩并肩地向着家方向走去。 

韩家兴回到家中后,他感到周围的一切都格外的亲切。人只有在失去自由后,才能体会到重获自由的幸福与珍贵。  有一天,韩家兴的几个朋友听到他出狱回家的消息后,都来到他的家中来看望他。有邻村的大儒李鸿钧先生、张培基先生,本村的张大楷和朱和尚两兄弟。他们聚集在韩家兴的佛堂前,面对佛像整齐地上香、磕头、烧裱,然后诵经文,弘扬佛法无量,保佑韩家兴能大难不死,平安回家,身享自由。诵完经后他们几个人便围坐在一个八仙桌旁的太师椅子上开始聊天。 

李鸿钧先先和朱和尚是初次见面,他站起身,两手互拍了几下后,双手抱拳,弯腰向朱和尚施礼道:“先生尊号?今年贵庚?身居何地?”  朱和尚也起身还礼道:“我不会吹号,我只会吹箫,我只会耕地,而我却没有土地。”  李鸿钧听后说:“夫子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果真若此也。”  朱和尚听不懂意思,但他观看李鸿钧的表情后,心想,这个老匹夫准看不起我,满脸不屑的神色,等我找个机会也羞羞他。 

张培基问韩家兴道:“韩兄在那里边可曾受苦?”  张大楷抢着说:“监狱那个鬼地方,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人若进去不受罪,那还不争着坐监去了,在里边光吃饭,不干活,多好的事儿。”  韩家兴说:“人在那里边就是受磨难去的,通过受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就都会发生改变的。

首先犯人要挨两次打,一次过堂时要挨打,一次在号房中为了排列老大、老二、老三等顺序要经过打斗才能决定的,体质差的就被打死了。在号房中吃饭是按已经打斗胜负决定的顺序吃,老大吃了才能轮到老二、老三等等人吃,最后一位往往几天后给吃点,饿不死就行了。犯人在号房中无事找事,一个欺负一个,按摩、捶背、捏脚,不顺眼就让爬在马桶上看屎。监狱若给谁吃好的,那谁就活到头了。把监狱比做人间地狱那真是不为过的。” 

李鸿钧说:“韩兄进去是义举,是为了行孝,和别的犯人是不一样的。我曾读遍典籍还没查出把坐监的人,在人群中应该分为个啥等级?应该享受个啥待遇的?”  张培基说:“那咱们就以人为话题先谈谈人吧。古代人把人分为三教九流,现在人把人分为仕、农、工、医、商、学、兵,就从来不提说坐监的人。  张大楷说:“啥叫做个三教九流?”  张堷基说:“三教者,儒、释、道。九流者:一流取仕,二流医,三流地理四流推,五流丹青陆流相,七僧八道九琴姆。”  李鸿均说:“其实人分简单点就是上、中、下、三等人。上等人,没脾气本事大遇到事后装糊涂;中等人脾气大,本事也大,遇到事后装老实;下等人,脾气大,本事小,遇到事后装聪明。”  张大楷说:“把人分那么多等,是很麻烦的,人不就分个好人和坏人吗?”  李鸿钧说:“人没长尾巴,难以辨认,好人做坏事时,就变成了坏人,坏人做好事时,就变成了好人,坏人与好人是没有那么绝对的,人是很复杂的,当身上的小人之气表现出来时,人就成为了小人,但小人也并非一无是处,小人也有小人的可爱之处;君子也并非完全正确,君子也有君子的可恨之处,所以纵现历史,君子往往还是斗不过小人的。”  朱和尚说:“不管他是个啥人,只要对我有利就是好人,对我有害就是个坏人,这不很简单实在吗?”  张培基一边听他们几个谈人,一边很专注地看着韩家兴室内墙壁上书写的字帖:“人出生,性本欲。”不由诗兴大发:“熠乎,碧光之壁书美文,遒劲飘逸势恢宏。炅乎,琼华之室为雅堂,语出如日照千秋。”  张培基吟罢说道:“韩兄,该副字帖出自那位大师之手?其涵义又如何解释?请赐教。”  韩家兴说道:“家严讳春贤在世之时曾给我讲过,这句话是出自我爷爷韩秀才之口的,它的大概合义是:人是带着各种欲望降生到世上来的。如:生存欲、食欲、知识欲、性欲、物质欲、名利欲等等说不清道不完的各种欲望,世上的动植物、微生物也都有生存的欲望。世上的一切众生都有欲望,世界才能煊丽多彩,才能不断进步,然而,一切众生的欲望若过重,达到了欲壑难填的程度,那就会出现混乱的局面。例如,人的物质欲,大到仅仅能维持人的生存、生活标准时,那就没事,若人的物质欲望大到无限地彭胀时候,人就会做出:杀、伐、盗、抢、贪污、侵占等等的犯罪行为。人的名利欲望过重时,人就会变得做事不择手段,毫无人性可言。

纵观人的一生,就是和自己欲望斗争的一生。人只有将自己的各种欲望克制在一个合理的平衡点上,才能达到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和谐相处。宇宙之中的万事万物都瞬息万变,唯独存在于人体内的各种欲望,变化不大,代代人的欲望都惊人的相似,所以,人性是很难发生变化的,所谓山水好改人性难移。

人类社会也好,一切宗教信仰也好,法律法规、小说戏剧、文艺作品等等都是在围绕着人的各种欲望在说事的。”  朱和尚听后说:“就这么两句话,六个字,包含了这么多的道理,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你改天把这句话也给我书写上一副,我也要将它贴在我的卧室的墙壁上。”  韩家兴说:“这六个字若要结合历史、地理、典籍文献而进行大讲的话,恐怕要用一年的时间也难讲清它的真正内涵。”  李鸿钧说:“夫子日:人初生,性本善。他是说,人一生下来,本质都是善良的,只是在后生长过程中,受到父母不良的行为的影响,以及社会上不良风气的影响,周围恶劣的生长环境的感染,而慢慢地变坏了。人本来吗,初生来到世上,人体内就含有原始的、天生的恻隐之心,谓之仁;羞愧之心,谓之义;恭敬之心,谓之礼;是非之心,谓之智。这些仁、义、礼、智之心是与生带来的,是人体内原始存在的东西,只是后来人在成长过程中、不注意修养、不加强学习好的东西,那么,存在人体内原始的、本性的、好的方面就慢慢地磨灭了。”  朱和尚听后说:“圣人之所以能成为圣人,就是他会说话,他说出的话,坏人、好人都爱听,大家才尊他为圣人。像他说的这人一生下全都是好人,这句话只要是人,都感到很受用,那么后来有的人变坏了,那就怪自已父母没教育好、怪周围的生长环境不好,而不怪自已。这话人听了也是很舒服的。”  张培基说道:“荀子说:人初生,性本恶。人性之恶,其善伪也。这就说,人一出世,本性就是恶的,天性中就带有贪财谋利之心,妒嫉仇恨之心、洒色财气之心,互相仇杀之心、淫乱掳夺之心,纷争刀兵之心,人表面上的善良其实都是伪装出来的。人只有在成长过程中,不断地学习善的东西,学习好的言行,克制和戒掉自身天性中的恶,才能逐渐变成好人。假如把人一出生比做一堆土,用这个土加工成瓷杯、碗、罐等各种器皿,这些器皿就和土有着本质的不同,人通过学习、改造后就变成了和出生时不一样的各类人了。荀子也曾总结过:天下所谓的善,是合乎礼义,天下所谓的恶,就是逾越了规矩。”  朱和尚听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荀子不会说话,怎么说人一出生就是个坏蛋?那不等于说他父亲的种子就是个瞎瞎种子,种在他娘的肚子里就生长不出个好娃来。比如说南瓜种子种在地里,就长不出个冬瓜来,是一样的道理。人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老子英雄儿好汉,他爸日鬼儿捣蛋,人生一子擎乾坤,猪生一窝拱墙根,这根本的问题,是个品种质量的问题。”  张大楷听了朱和尚的高论后说:“你个朱和尚,你不要说话,没有人会把你认做是哑巴,你只管好好地听先生讲就是了,哪来那么多的歪道理?”  张培基接着说:“先圣朱熹说过‘存天理,灭人欲’,这说明了朱熹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就已经认识到人的物质欲若过头了,就会对人类、社会、自然造成极大的危害,所以他主张要灭掉人欲。不过,他这话也说得有些过头了,人若没了七情六欲,那不成了植物人了吗?一切众生若没了欲望,那不就没了世界上的一切了。存天理,灭人欲这句话和曾子所说的,致知格物,格物致知,大致的意思是相同的,所谓格物,那就是要格去人的物质欲望,致知,就是只有格去人的物质欲后,才能知天地万物之知识。”  李鸿钧说:“人,性善性恶之说争论了几千年,各有褒贬,没有定论,其实两位圣人就是把同一个话题从正反两个方面来进行了论证,本身就没有个错对之分。”  张大楷听后说:“我干爷韩文秀的观点,直接道出了人性的本质,就凭他这句:人出生,性本欲的话,就应该称做为韩圣人才对。”  朱和尚说:“听你们这些文人说话真是太费劲了,我现向你们请教几个很简单的问题,看你们回答得上来,若能回答上来的话,那你们就可称为饱学之士,若答不上来的话,那你们今后若见了我就称我为朱先生吧。”  韩家兴说:“就咱这水平是难不住两位大师的。”  朱和尚说:“是驴是马拉出去溜一溜就知道了。请问两位先生,你们说,这天上是先有太阳还是先有月亮?这人间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这动物界是先有公的还是先有母的?这个世界是先有阴面还是先有阳面?我们经常说天地,请问是先有天还是先有地?敬请回答,我朱和尚洗耳恭听。”  李鸿钧听罢,他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摔,站起身后说:“道不同不相与谋,意不投不相为友。”他说罢,甩袖而去,张培基也紧随而去。  韩家兴急忙起身施礼,口称:“仁兄,息恕,仁兄息怒。”他紧跟着两位到大门外后,拱手弯腰,目送两位先生离去后回到室内说:“朱老兄啊,看你将两位先先都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  朱和尚说:“狗屁先生,自命不凡,依我看都是些欺世盗名之辈,摇唇鼓舌之徒,我只问了他们几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他俩人就黔驴技穷了。他俩是怕伤脸丢人才离开的,不是真正生气才走的。”  张大楷说:“朱老兄提的问题,看似简单,确实让人一时半会也回答不上来。”  朱和尚说:“这个问题吗,灵人不夠回答,痴人是答不上来的。”  韩家兴在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韩春贤就教导他,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者绥在其中,读者禄在其中矣。又教导他:平生若要有作为,需向窗前勤读书。所以他既使在最忙碌的夏收季节,也从不下地干活,人们都说他是油瓮倒了也不去扶一下的人。 

韩家兴的日子现在也今非昔比了,他生了五男一女六个孩子,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但他整日不事农耕,依旧是戴着礼帽、眼镜,穿着长袍短褂,整天读读写写,喝茶摇扇子。他看起来经常喜呼呼的样子,心情很好,家人责备他不干活,他也不生气,他为人很随和,从不多事,也不惹事,人看起来还是很精神的。  有一天,他的妻子在一个大坡底下的水磨子上磨面粉,让他用挑水的扁担挑着两个木制的斗往家里挑磨好的面粉。 

木斗的横梁上绑着绳套,水担的铁钩钩着绳套就可以担着盛满面的斗走了,可他直接用水担的铁钓挂在木斗的横梁上,担着面粉就走了。他担着面粉走到大坡的中间路段时,想换个肩膀来挑面粉,可就在他转换肩膀时,铁钩和斗梁滑落了,一个斗掉在了地上,顺着坡势开始翻滚,这时,他本该一把抓住翻滚的面斗,将撒在了地上的部分面粉收起来就是了,可他不这样做,只见他站原地生气地说道:“我就不信你这个木斗还能翻到山的的那边去。”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另一个木斗也开始翻滚了,当翻滚的木斗经过他的身边时,他也不阻挡,还说道:“老大翻跟头,你老二凑什么热闹?也跟着翻,我就看着你还能像孙猴子一样,翻到九霄云外去不成?”  其结果,辛苦磨了一天的面粉,让他全撒在了大坡之上。那个时候的粮食是非常紧缺的,你韩家兴和木斗赌气,撒完了面粉,全家人可是要饿肚子的。 

韩家兴经常到凤凰台的庙上去和朱和尚讲经论道,天长日久,两人便成为知已,结为兄弟。每当韩家兴揭不开锅时,朱和尚就让他写个借据,给他几个银元,救个急。时间久了,朱和尚翻着手里的借据,掐指一算,说道:“是到了和韩家兴说话的时候了。”  有一天,韩家兴又去庙上找朱和尚聊天,朱和尚拿出一叠借据给韩家兴面前一放,说道:“人常说,亲兄弟明算帐,你看看这些借据,咱知道个数就行了。你韩先生是个君子,又不会赖人账的,要这些个借据也没个啥用场。”  韩家兴看到自已写的那么多的借条,一下子给愣住了,心想,这该怎么办呢?他沉思了一会,稳住自已的情绪后说:“请朱兄给我宽限些时日,容我想法子再慢慢地奉还给你。”  朱和尚看到韩家兴的窘样子后说:“韩兄,我给你说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就看你听不听,你若听了我的话,这一来吗,你借我的账就不用你还了,这二来吗,你还能得到更多的银子来贴补家用。”  韩家兴说:“愿闻其祥。”  朱和尚说:“韩老弟,你养了那么一大群的孩子,负担实在是太重了,你不如在孩子中挑一个乖点听话的过继给我,随我姓朱,这从外名上来说,是你的娃给我当了儿子,实际上是我在帮助你养儿子。为了孩子天天能见到你和弟妹,也为了咱俩见面方便,你就把你二妈和你堂妹一起给卖了,把她的房子和院子都卖给我,这样以来,我和孩子就住在你们的隔壁,你俩口照顾孩子也方便,孩子还不和住在你家里是一样的,你看这是个多么好的主意。”  韩家兴听后说:“孩子给你过继一个是能行的,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让我将我二妈和堂妹子一起给卖了别人,这件事有悖于道德,是万万干不得的事。”  朱和尚说:你这个人真是个书呆子,怎么这样的愚腐,一点都不开窍,咱给你二妈找个好人家,是让她去享福,过好日子,又不是谋害她,有啥道德不道德的,总比她一个人受寡过日子的强吧。韩门现在就只有你一个男丁了,你说话是算数的,旁人是管不了这事的。大丈夫做事,要当机立断,不要婆婆妈妈的。”  朱和尚又说:“邻村有个光身汉,他人品好,人也勤快能干,脾气也好,他前些日子到庙上来给爷烧香许愿,让神灵保佑他能要到个老婆,咱不如就将你二妈卖给这个人好了。”

韩家兴听了朱和尚的话后,思想很矛盾,他若依了朱和尚的话,卖了他二妈和堂妹,不但自已的良心过意不去,而旦还会让人说自已的嫌话,他若不听朱和尚的话,自已眼前的困境是无法解决的,他经过了痛苦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咬着牙,下了决心,说:“无毒不丈夫。卖!” 

有一天,邻村那个光棍,手推着独轮车,带了几个帮手,来到了韩家兴他二妈的门前。  韩家兴的二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气得大骂韩家兴是个狼心狗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伪君子。大骂朱和尚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是个贪财害人的假和尚。  她哭泣着问韩家兴:“我在家生活得好好的,你为何要卖了我?我又不吃你的,不喝你的,也不用你来养活我,你为了几个钱,就坏了我的名节,坏了你二伯的名声,你值吗?我原打算再过几年,给你妹子入赘个女婿,你二伯这个门户也就传承下去了,你如今将我娘俩都给卖了,你二伯这个门户从此就绝户了。”  那个光棍听后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那些话有个啥用,韩先生把我攒了半辈子的银子都已经收了,说出去的话,是泼在地上的水,是收不回去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还是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

韩家兴他二妈气得大骂道:“我哪儿也不去,我生是韩家的人,死是韩家的鬼,你别做梦了,我死也不跟你去,你没看你是个啥东西,也配娶我为妻?”  韩家兴看到这个场面,他内心惭愧,他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不语,悄悄地离开了现场。  那个光棍看到韩家兴走了,他内心明白,韩家兴是在示意他下硬手的时候到了。只见那光棍挽起袖子,和他的同伴们将韩家兴的二妈强行按倒在独轮车上,用绳索紧紧地捆绑在独轮车上,那光棍推着车,他的同伴们前呼后拥地围着推车,向村外走去。 

韩家兴的二妈躺在推车上,她嚎啕大哭,她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喊人,没有人来帮助她,喊她丈夫韩春旺的名字,希望他的灵魂快来救她,她的一切挣扎,都无济于事,她那时的哭声大得整个村庄都能听得见,那简直就是撕心裂肺。 

手推车出了村子,她感到一切希望都破灭了,她长长的对天大哭了一声,当时她没有缓过气来,就昏死在了车上。  那时,韩家兴的堂妹已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她跟在手推车的后边,一边走一边抹着泪水,她渐渐地离开了生她养她的韩家,离开了自已熟悉而亲爱的村庄。 

唉!世上之人,总是知礼者甚众,体行者甚稀,不屑者甚众,圣贤者甚少,受戒者甚多,持戒者无几,既便是读书达理之人,在利益面前,也会迷失自我,被利益所驱服。 

我老姥婆曾给我讲过,被韩家兴卖掉的他堂妹,名叫乖乖,她成人后出嫁时,坚持要从韩家出嫁,她说她的根在韩家,韩家是生她养她的地方,是她真正的娘家。 

那时的韩家兴可能是良心发现,他很热情地接待了他的堂妹,并和我老姥婆为他堂妹置办了嫁妆,筳请了宾客,请了花轿、乐队,组织送亲的亲朋好友,热热闹闹地把他的堂妹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张姓举人之家的后代。 

韩家兴的堂妹她为人宽裕慈惠,温良贤淑,她出嫁后生活幸福。她一直和娘家保持着亲密的关系,每年的清明、冬至、十月一她都要回娘家祭祀先祖,给先人烧纸钱。每当她来到时,我父亲很高兴,会一整天陪着她到每个先人的坟地去的。

朱和尚如意霸占了韩家兴他二妈的房子,过继了韩家兴的一个儿子,他又贪心地对韩家兴说:“你把娃给了我,那娃可是个张口货,我又没有地耕种,你说我给娃吃啥?你再给我几亩地我才养得起娃。”  韩家兴听后,不耐烦地说:“我家后岭上有一大片的坡地,就给你耕种吧,我就权当给我儿子的口粮地了。”  朱和尚说:“你给我的那个地,土质不好,是鸡粪土,就不好好长庄稼。那地是犁起来哗哗,耱起来笑,提起打粮就发燥。”  巧取豪夺其结果是一样的,但手法上却有很大的不同,取人财物而不伤人性命的,名曰:巧取;杀人性命而夺人财物的名曰:豪夺。朱和尚谋人财物真聪明,贪心不足也有尴尬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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