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
天色渐晚,斗兽场内的观众都已散去,只有正门前偶尔会有几个人经过,不远处街道上的灯火刚刚亮起,天上的繁星若隐若现,尤以东方夜空中的那颗金色星星最为耀眼。
场馆后门正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显然是女士专属的轻便小马车,另一辆大马车由四匹马拉着,黑色车厢装饰得无比气派,两辆车一前一后,缓缓前行,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名骑在马上的年轻侍卫,大马车后还跟着几名随从。
车子驶过几条主街道,进入天鹅城中心广场,然后向南拐,沿着大路一直走到尽头,很快便来到了目的地——城主府。
在城主府正门得两侧,立着两尊翩然起舞的白色天鹅雕像,左边的做旋转状,右边的做跳跃状。
车子停下后,从大马车的车厢里出来三个男人,走在最前面的是黑蝙蝠城的王子,他不久前曾出现在斗兽场,跟在后面的两人亦非平凡之辈,无论从穿着还是神态,都能得出如此判断。
三人一起来到轻便马车前,王子伸出左手,做了一个优雅的迎接姿势,红樱公主探出头,一只手搭在王子的手背上,轻盈、灵巧地走了下来。
蒲看到后故意咳嗽一声,然后假装热情地为几人引路,即使他把不满表现得如此明显,但还是没人注意,因为他的地位太过卑微。
“公主大人,这边请!”
蒲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跟着走进了院子。
“公主大人,您的家真是气派,格调优雅,奢华而不张扬,无论是设计风格还是装饰材料,都无可挑剔,可以说这里比我们黑蝙蝠城的任何一栋建筑都要漂亮。”
王子的话术很高明,任谁听到后都无法抗拒。
“王子过誉了!天鹅城历来如此,您是第一个给予如此高评价的人,与黑蝙蝠城堡的富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谁不知道您城中的财力有多雄厚,世上没有人能像你们那样精于贸易,天鹅城的人都没太大追求,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工艺品,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红樱很谦虚地表达谢意,同时还不忘奉承对方一番。
“工艺品才是人的最高追求,像黄金、珠宝、珍珠等象征着财富的东西,本身并不具备任何价值,只有经过工匠的雕琢与打磨后,才能得到升华,被赋予灵魂,我看到城里的雕像形象都无比传神,想必是出自大师之手吧!”
王子显然是在真心地赞美,语气非常诚挚。
“大部分公众作品都来自达斐作坊,它与天鹅城堡一同出现,是整个雕塑界的翘楚,相关从业者大都师出于此,达斐大师早已故去,但他出神入化的技艺却有幸保留了下来,如今城内只有不超过四个大师级雕刻家,其中最小的也已年逾五十。”
公主做介绍时很认真,脚步也没停下,迈着碎步往前走着。
“达斐大师的地位历来无人能撼动,即使在黑蝙蝠城堡也是如此,财富有国界,而艺术没有,它既可以属于你,也可以属于我,同时还能分享给任何人,这一点金钱就做不到,分一点,少一点,一个达斐可以培养出四个达斐,这还不算奇迹吗?”
王子似乎对雕塑方面的知识特别擅长,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天鹅城里也很少有像你这样的人了,工艺品!艺术!如今的艺术从业者们,无论绘画、音乐、文字、雕塑、雕刻...所有相关领域的人都忘了初心,过多得专注于人情而非世故,盲目攀亲带故,而不去追求世界的真理,真正的艺术早就死了!”
红樱叹了口气,似乎很惆怅。
“也怪不得他们,你知道命运总是过于残酷,它留给世人追求艺术的空间太小了,我曾游历多国,亲眼目睹过遍地的不幸与苦难,物质的匮乏折磨着太多灵魂,不幸的人太过贫瘠,所以他们渴求现实世界的富足。而获取富足最好的方式就是世俗,放弃精神领域的信仰,追求权力、财富与荣誉,它们与艺术一样,能起到很好的治愈效果,您说的艺术已死,也无可厚非,但我认为,这不能怪世人,而只能责怪命运。”
他的观点似乎过于深奥,听得公主一脸愕然。
两人说话间就来到了客厅,只见屋内灯火通明,饭菜早已备好,一对中年夫妇坐在对门正中位置,他们的座位比其他宾客高约二十厘米,每个座位的后面都站着一名女侍者。
“晚辈惊鸿拜见城主大人!”
黑蝙蝠王子率先报上姓名,同时作揖向主人表示恭敬,显然上座的是城主夫妇。
“免礼!我代表天鹅城向你表示欢迎,如有招待不周,还望见谅,各位先就坐吧!”
城主说话的语气低沉、威严且庄重,始终与人保持一种恰当的距离感。
宴席一共出席十一人,王子随行三人,城主一家三人,其他五人受邀而来,他们都是城主的亲信。
待所有人都落座后,红樱公主才开口说话。
“父亲大人,您知道吗?女儿今天在斗兽场赢了一大笔钱。”
公主十分得意地看着城主,一副等待接受表扬的样子。
“红樱,有贵宾在此,不要谈无聊的琐事。”
城主知道自己不能在公众场合扮演父亲的角色,一旦有外人在场,就必须要保持威信。
“城主大人,谈些琐事也无妨,今天下午晚辈与公主一起押注,沾了她的好运,最终赢了一笔钱,她的运气实在太好,恭喜您,整个天鹅城堡都有福了!”
惊鸿巧妙地化解了尴尬的气氛,在这种场合,每个人都不愿主动搭讪,但只有打破拘谨,后面的谈话才能正常进行。
“父亲大人,您看吧!人家也认为是我眼光好。”
红樱似乎很委屈,又开始撒起娇来。
“惊鸿王子,您见笑了,是我管教无方,所以她才如此任性。”
看到台阶出现,城主立马顺势而下。
“贵公主气质过人、博学多才,对于天鹅城的了解可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您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千金,应该以此为傲才对,又何谈任性一说?”
王子的话讲得天衣无缝,听到后,城主的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笑容。
“既然王子亲自来访,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但说无妨。”
城主心情大悦,说话也很爽快。
“大人,我是来自黑蝙蝠城堡的外交幕僚官,这里有我们城主给您写的信。”
插话的是坐在王子左边的男人,身穿黑色丝绸长袍,金丝线蝙蝠为衬,五官深邃,下巴蓄着胡子,眼光锐利,吐字清晰明快,中气十足。
城主使了一个眼色,侍者赶忙取信呈上。
约莫十分钟后。
“放肆,竟敢如此荒唐,来人,把三人全部押到地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探视。”
听到命令,很快就从门外冲进来一队卫兵,将三人带走了。
城主站起身,甩了下袖子,愤然离席,见状,坐在一侧的贵妇人也神情惶恐,被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公主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感到很不安,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一向冷静的父亲勃然大怒呢?她想不到,于是赶忙呼唤侍卫蒲进来,准备回房,年轻侍卫听到召唤,走进大厅内,一脸好奇地看着宴会上的混乱场面,公主没有说话,就离开了,他紧随其后。
“蒲,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明天我要去看惊鸿王子,我知道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去找父亲,他一定不会告诉我,也许好心的王子会告诉我真相,明晚凌晨,你帮我找一套士兵的衣服,听懂了吗?”
回到房间后,红樱很有主见地计划着。
“但是,城主已经下令,没有他的命令...”
他话未说完,就被公主打断了。
“小声点,我已经决定了,信里面一定有大事发生,我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你能帮我办到吗?一切就全靠你了!”
公主凝视着他,脸上满是信任。
“好,我答应,明晚凌晨我会掩护您进去。”
蒲内心狂跳着,因为他终于能为公主做些事了。
“谢谢你,蒲。”
红樱说完话,便在房内徘徊起来,纤巧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时而咬嘴唇,时而用手压住心窝,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蒲默默地退出房间,他知道自己是一定会按照她的命令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