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论语》之二:学而时习之

学习是件乐事还是件苦事,你拿这个问题问现在的年轻人,得到的回答多半是后者,不信你看看那一沓沓高高堆起的参考书后面那一张张疲惫不堪焦黄的脸,你就可见一斑了。

所以,“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这句话恐是讹传,但因为是古训,又特别地敬畏。小时侯上学,这幅标语就高高地挂在墙上,一直作为我们“乐”的动力,不断地鞭策着我们。

虽然每天对着蹩脚的老师讲着枯燥的课程,如山的作业等着完成,躬耕苦读,不舍昼夜,虽明知是苦事,但还是觉得似乎应该“不亦乐乎”。

后来,等自己接触了这句话以后,慢慢地懂得了圣人的意思,才不禁唏嘘长叹,大呼上当,真想大骂一声,人生被这帮人给误导了多少年啊。其实,我们不知道,小时候所谓的格言又有多少是被讹传着啊?上过学的同学都知道爱迪生的那句名言“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血汗”,小时候觉得自己不够天才就老是拿这句话说事,许是自己努力未够、血汗未尽吧。但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它的下半句,“可这百分之一的灵感往往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血汗更重要”。

妈啊,同志们,看到了吧,天才就是这样被扼杀的。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这句话是《论语》开篇第一句。大概是孔子把“学”提得很高吧。

孔子,我们都知道,那是我们的大圣人,可他自己不这么说,他说“若说做到了圣和仁,我怎么敢当?”是谦虚吗?有一点,可也未必,“圣”和“仁”的境界是很高的,孔子做不到也理所当然。我们读《论语》,孔子这个形象带给我们的更多是凡人,而不是圣人,他当哭则哭、当笑则笑,会耍小脾气、使脸色,有学生斥问,又不得不勉力辩解,整个一活脱脱的人。

他的形象被刻板化,成了教条,成了符号,那是后来的事,这其中董仲舒和宋明理学的道学家们“贡献”最大。愣是为了维护圣人的形象,不惜黑白颠倒,不亦谬哉?

孔子既然不是圣人,不是仁人,那么是个什么人啊?易中天先生认为应该称其为“学人”。这个观点我赞同,孔子是非常好学的,常人难及。他说自己,十户人家这样一个地方,一定有忠信和我差不多的,若论好学,就赶不上我了。

《论语·阳货》篇记载: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好丘之好学也。”

孔子一直是谦虚的形象,这儿却没有,看来他是挺认同自己的好学的。他说:“若说做到了圣和仁,我怎么敢当?我只不过做到了学不厌烦,教诲人不厌倦罢了,”公西华说:“这正是学生们学不来的啊!”公西华是孔子的学生,搞外交、做司仪都很不错,很有口才,所以这话他接得很舒服。但也并非全是恭维之词,若论好学,他公西华是赶不上他的老师,公西华赶不上,我们也赶不上。

《论语·述而》: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云尔也矣”,公西华曰:“正为弟子不能学也”。

类似孔子好学的记载在《论语》中还能找到很多,孔子自谓自己“发愤忘食,乐而忘忧,不知老之将至”,《史记》记载孔子晚年读《易》,韦编三绝,恐是事实。孔子的学习精神的确令人敬佩,真是“正为弟子不能学也”。

所以话又说回来了,孔子说,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许是他老人家真把学习当着一件乐事来做。孔子就说过,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他老人家的学习精神我们不能比,那是不是我们的主观努力不够,所以达不到乐的境界呢?有这一层意思没,有,但不全是,而且大部分不是。

“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关键不是“乐”还是“不乐”,问题在于如何“学”,如何“习”上。孔子之学不是死读书,孔子之习也不是复习已有知识,这个“习”大多数是指在生活中实践,见习你所学之知识,这才叫做“习”。

一个人如果能学习自己喜欢的东西,又能在生活中实践它,既能给自己带来生活上的便利,又能增益自己的学问,在“学”与“习”之间游刃有余,不是一件乐事吗?

正所谓“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这是子夏的话,子夏是孔子的学生,政治学是他的爱好,子夏这句活是什么意思呢?传统的理解是“学得优秀就能做官,做官好了学问也就大了。”是这样吗?恐怕不是,学习好未必办事能力就强。孔子就说过:“熟读《诗》三百篇,叫他去处理政务,却不会干;叫他去出使四方,却不能独立应对,书读虽多,又有什么用呢?”看来,孔子也是不同意学习好未必就能有真才干的。

《论语·子路》: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所以“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就不能做以上理解,“优”在这里不是“优秀”的意思,而应该理解为“优裕”,那么这句话就理解为:学习做好了,有空余时间就做做官事,官事做好了,有空余时间就做做学问。“仕”是“学”的前提,而不是结果,这个问题要搞清楚。

如上所述,学不是死读书,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是书呆子之学,孔子不提倡。所以我向来主张,书要读得进去,还要读得出来,读不进去,说明内心浮躁,内心浮躁者,难成大业,书读不出来,读着读着就成了书呆子之读。孔子之学是从生活中学,从身边学,从他人学。《论语·子张》中卫公孙朝和子贡的谈话就很能说明问题,据记载,公孙朝问子贡说:“你们老师的学问从哪儿学来的呢?”他大概对孔子的学问有点嫉妒,不相信孔子的聪明才智。子贡马上就对答道:“周文王、周武王之道并没有消失,在人间,哪儿都是,我们老师为什么一定要有个固定的老师呢?”子贡是善于搞外交的一个,话说得很漂亮,但也不仅仅是外交辞令,确实也是到处问学。“入太庙,每事问”(《论语·乡党》),孔子进了太庙,逢事必问。他还说过,三人行,必有吾师,善于向别人学习的确是孔子的长处。

孔子的学是从生活中来,孔子的学也不是说一个人有多么高深的学问,多么丰富的知识,他的学主要指学养,主要在德而非在学。《左传》中鲁孙叔豹是这样给“不朽”下定义的:“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古人是把“立德”、“立功”放在“立言”之前的。《论语·学而》篇记载,孔子说:“年轻人在家孝顺父母,出外友爱兄弟,言语谨慎,讲究信用,泛爱众人,亲近仁德,这样做了以后,如果还有余力,就学习一下文献吧。”由此看来孔子并不主张为学知识而学。

《论语·学而》: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子夏也说过:“一个人注重德行,不重美色,侍奉父母能竭尽全力,侍奉君主能不顾自身,和朋友交言而有信,这样的人,即使没学习过,我也认为他学过了。”

《论语·学而》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总之,孔子之学绝不是书呆式的知识之学。孔子晚年修书,不过五六年的光景,之前全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到处游说,用五六年的著书立说来抵消之前几十年的社会实践,岂不谬哉!

可以做个总结了,孔子之学绝非死学,也绝非只注重书本知识,其实,他还是主张学和习是一个过程,即学即习,即习即学。所以我一直主张生活才是我们真正的老师,才使人真正成熟。至于孔子之学是如何致学,那是另一个话题了,这里就不再讨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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