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未进九的冬日,寒风却已经开始捉弄人了。推门出去那一刻我后悔了,我意识到逢着寒夜在街巷走,一件外衣是远远不够的。
这般天气里,吃火锅是最好不过了。团在桌边上,甚至可以感受锅子的温度,伴着飘起的白汽湿润,把各种菜和肉往锅子里加,有切得精细的羊肉片儿,年轻水润的豆腐块儿。白菜、豆皮、茼蒿、冻豆腐、血豆腐都不必提了,还有很多。至于汤头,在家煮,喜欢清淡的,切几片生姜,加上海带、几颗大枣,就是锅底了...
我也不必再幻想下去了,为了一会儿的火锅更好吃,寒风算什么呢?此时他正要吹透我的外衣了,这自然难不倒我,转个身,我倒着走,后背自然防御更强些。待到风向平静的地段,我终于能正常地走了,这才开始想去买东西的路线。思前想后火锅似乎很圆满,不缺什么,无非就是缺几个刚烤好的油酥烧饼。嗯,我知道那家常去的店,不过稍微远了点儿。
到了小区门口,是我熟悉的便利商店,在这儿先御御寒吧,准备去买烧饼的“征程”。我跟店老板已经很熟了,这一年间,我常在早上来这儿买面包。熟归熟,总不能完全不买东西吧,摸摸口袋,发现就带了一张十元钞票,我花两块五买了杯奶茶。老板跟我打着家常,找我一张五块,两枚一元硬币,还有一个金闪闪的五角。
我数了数,嗯,对,没找错。好了,该继续拥抱寒冷了,目标烧饼店,出发!我说得很激动似的,其实不过七百米左右的路,重点是寒风老是追着我,好像我多有魅力似的。这七百多米我都是顶着风走的,我心想这真是受罪了,赶快买完,赶回去吃火锅吧!晚上九点,路边上小店都关门了,卖蔬菜大婶的店已经拉上了那个哗啦哗啦银灰色的门,卖烤鸭大叔的小店也黑漆漆的了,他们可能已经在家吃热腾腾的饭菜了吧。心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烧饼店,这里却还开着门的,从小窗口探去,有一个阿姨在写什么,像是在算账,还有一个大叔还在烙烧饼。
我不是唯一的顾客,我刚要上前,一个动作灵活的年轻女孩儿赶在我前面了:“还有油酥的嘛?”
“有,马上做最后一屉了。”
“多少钱一个啊?”她用有点发嗲的声线问着。
“八毛一个。”大叔用疲惫的声线答着。
“八毛一个啊,那我要十个!”
她这样说,我顿时心里一惊,开始纠结:拜托拜托,千万要剩下几个啊,千万别没我的了。你说你一个小姑娘买十个?!哎呀,吃不完不就馊了吗...
嗯,还好,最后给我剩了三个。
“两块四。”大叔把烧饼递给我,像是卸下一天的重担。
我这才想到,两块四?我摸摸了口袋,有刚刚找来的两块五硬币,就拿出来了。大叔接过去,眉头一皱,我不清楚是因为疲惫还是什么的,他的眉头感觉始终是皱褶的,那位阿姨的,也是。
“小兄弟,我们现在临时找不开一毛钱。你要不...明天再来给吧。”他又把两块五递回给我了。
嗯,也好,无所谓,我反正只想快点回去吃火锅了。我就往回走了,回程意外的轻松,风推着我的后背,像是要把我推回到家里,不一会儿就到了小区门口。
在便利店旁,我却站住了,我心里有个小想法,我想做个勤快的人,我没有再去想那已然变强的寒风,径直又走进了便利店。
“老板,帮帮忙。我这个五毛钢镚儿...”我拿出那个金闪闪的硬币,“帮我换成五个一毛的行吗?有急用。”
“嗯,行,没问题。”老板自然答应了。
我拿着零钱,去掉一毛,又把那两块加上,嗯,正好两块四。好,现在我要做一件理所应当做的事,火锅可以等等在吃,烧饼凉了也可以再热,但,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我狂奔出去,顶着强风,风越来越大了,我还记得去时的风向,但我没有畏惧,我只是硬着头皮往前冲。我只是想到烧饼店主疲惫的神情,总觉得不该亏欠什么,哪怕是两块四。
等我飞奔到烧饼店,正是快要关门的时候了,我把零钱掏出来,递进去。
“我是刚刚,买烧饼,两块四,整好的。”我有点喘不过气。
“哦,哦,行。”大叔愣了一下,笑了,也没再多说别的。
我也转身走了,这自然不值得感谢,也不值得赞颂,这只是件应该的事。不过,我确是为这件应该的事受了点儿小罪。嗯,没关系。回家吃火锅。
进了家门我才慢慢缓过来,我这次,面对寒风确实太久了。我妈问我去哪了,我挺兴奋地给她讲了一遍,希望得到点儿赞赏什么的。
我妈听完却只是在笑:“哦,哎呀,我应该跟你说,那家烧饼店。可以微信支付的。”
嗯。
嗯,好吧,没事。
就当这件事是个笑话,我去吃我好吃的火锅,让自己先暖和起来,然后,把这件事忘掉。非要给这个故事找个主旨,我觉得就是,真正的做好事,其实是做到不给别人添麻烦吧,做自己本应该做的,就是做好事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