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七日 ‖ 天河劫 (四)

十一、

二十多分钟后,三架直升机已经飞临事故海域上空。随后,他们按照指挥中心的命令,沿着分配好的区域展开了紧急搜索。

林海生小队负责搜索“海豚3号”区域。此时,大海上电闪雷鸣,黑云蒸腾,白浪滔天,茫茫无际,队员们什么也看不见。林海生不得不一再命令飞行员降低飞行高度,减慢飞行速度。

现在,直升机简直是贴海缓飞,机身振动的异常剧烈!显然,考验女飞行员夏侯英徽的时刻又来到了。她竭力控制着平衡,艰难的抗争着风力与地心偏转力。体能的消耗,内心的紧张与不安,累得她浑身汗透。

直升机一遍一遍巡飞,林海生紧紧盯着海面。他一边极力观察水面状况,还一边借助通讯设备与其他单位进行持续的联系。大家纷纷报告着各自区域内的搜索进展、风力风向变化、洋流情况。让大家感到欣慰的是沉水游轮已经被找到,救援组已投放潜水员下水作业。搜救直升机的任务已经改为寻找落水漂流人员。

直升机的螺旋桨持续的轰鸣着,高强度的探照灯在滚滚波涛间穿行。林海生和同志们全神贯注的眺望着海面,寻找目标。

突然,观察员徐青锋的右眼余光隐约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蓝光,它在黑色的波涛里一闪而逝,似幻似真。徐青锋立即报告道:“小队长,八点钟方向,刚才似有蓝色荧光闪动。不知道是不是遇险群众在释放求救信号!”

林海生闻言,不由又惊又喜。他看了看海面,什么也没有发现。然而,他仍然命令道:“飞过去!”对徐青锋的报告,他没有丝毫怀疑。因为他很清楚徐青锋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神目”,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辩识微观物质的能力堪比显微镜;而且能够在弱光环境下轻松分辨同一颜色的上千种色阶差别。

听了小队长的命令,夏侯英徽答道:“是!”

直升机推开雨幕,一面躲避着浪头,一面平稳的向那里飞去。

在向前飞行了一千米后,大家终于看到了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翻滚犹如沸水的海水里,大约三十名群众紧紧靠在一起,他们彼此挽着手浸泡在波浪中。求生的欲望迫使这些绝望中的人团结起来勇斗绝境,不过,如果没有有力的外力救援,则遭受危险吞噬将只是时间问题。

徐青锋再次报告:“发现目标!位置在左下方三百米处!”

林海生答复道:“看到目标!同志们,听我的命令!夏侯英徽——”

“到!”

“给绞车装置接通电源!”

“是!”

“绞车手陆建勋——”

“到!”

“对绞车系统进行作业前检查!”

“是!”

“卫生员全安、薛久平!”

“到!”

“检查医疗设备,准备好急救药品!”

“是!”

“观察员,向我汇报风力风向及水面情况!”

徐青锋看着电子感应仪表:“是!现在海上风力为8~9级,风向ESE,目标百米范围内时有6~15米巨浪。据观测,目标处于浪潮新淹的礁石群间,请救生员入水时仔细观察迫降点水下情况。”

林海生:“观察员,报告目标情况!”

徐青锋:“目标共有25人,男性8名,女性17名,其中有女童一名……”

林海生又命令副驾驶员王鹏汇报直升机飞机机械情况、发动机的温度、压力、滑油、燃油量等重要情况。王鹏一一作了回答,并说:“直升机燃油量已经不足,本次水面救援行动必须在十分钟以内完成!”

林海生想了想,说:“目标人数超过了直升机最大载量,我建议分成两次施救。”大家都表示同意。

林海生继续下达命令:“夏侯英徽!请将飞机逆风悬停至两点钟方向,保持20米高度。飞机开门时限速150km/h,开门后限速200km/h。”

他又对绞车手说:“我下去后,先稳定群众情绪,掌控局面。随后,你向我空投充气式救生艇!”

直升机很快飞到了指定悬停位置。林海生第一个坐在机门前,并拉好了安全绳,挂好了吊钩。这时,他命令夏侯英徽打开广播,向遇险群众进行救前宣导:

亲人们!我们是东海救助局海上飞行救助组的搜救员,请亲人们放心!请你们相信我们救人的决心和能力!请你们听从安排,配合我们的行动,以免给自己和他人造成不必要的损失!请你们保持待援姿态,保持好当前秩序,不要擅自游水抢先,以免被洋流卷走!我们来了!

在风浪中颠簸的人们望着头顶的直升机,发出了求生的狂呼!

林海生知道他们已经把生的希望寄托给了自己,他恨不能马上跳进大海,把人们全都救上直升机。

“是否允许开舱?”

徐青锋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平静的报告着:“可以开舱!”

夏侯英徽当即打开了机门。一股强风趁虚而入,猛烈的扫击进来。坐在门前的林海生就像突然撞上了一堵墙,被撞的差点躺倒。

绞车手陆建勋赶紧把他拉了起来,并问夏侯英徽:“绞车手请求放钩!”

夏侯英徽:“放钩!”

陆建勋连忙把林海生投放了下去。他紧张的观察着投放情况,并指导飞行员调整飞行姿态。这是最考验飞行员飞行本领的时刻!虽然直升机有悬停能力,但是,这绝不是一个设置按钮可以解决的问题。它真正需要的是飞行员的技术、经验和体能。吊降人员会加大外力对机身的作用力,而哪怕很小的作用力也会给直升机带来很大的振动。飞行员必须即时微调,才能将剧烈运动的直升机控制成相对平稳状态。

林海生紧紧抓着安全绳,树叶也似的在风雨里飘摆下落。他大声喊话,鼓舞着遇险人员。忽然,他听到人群里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泣声,接着,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当然,他根本没有时间思考这些。

林海生已经入水,他快速的靠近了人群。尽管事先进行了宣导,可是,贪生怕死是很多人的本能。于是,当他游过来时,人群还是乱了。几个体力好的男人不由分说,甩开周围的人,向林海生逼了过来。林海生敏捷的避开了他们的纠缠。严肃地命令他们配合救援行动。他们被林海生的冷静严肃震慑住了,一时呆在了原地。

林海生说:“大家不要慌,不要乱!这次参与救援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很多兄弟单位。他们很快也会赶来的!听大家暂时听我指挥!”

林海生告诉人们直升机最大载量为19人,除了两名飞行员,两名卫生员,一名绞车手,一名观察员和一名替补救生员,还能载运12人。救援将分两次进行,本次救援选择女性和儿童优先,负伤者优先;其他人必须等待二次救援。而他本人将留到最后。

见大家情绪已经稳定,林海生便呼叫起绞车手来:“陆建勋,立即空投救生艇!”

话音刚落,头上就展开了一朵伞花——一个降落伞吊着折成方形的塑料救生艇缓缓落向海面。

林海生连忙游到预落点,并拔出了军刀。救生艇稳稳落在了海上。林海生快刀斩乱麻,隔断了降落伞带和包扎救生艇的尼龙绳。然后,他摘下气筒,抖开救生艇,快速的给它打气。

这时,替补救生员郭柏,卫生员薛久平背着背包也下水了。林海生问道:“你们怎么也下来了?”薛久平一面推水,一面抹着脸上的咸水,说:“我们下来帮助你维持秩序啊。”郭柏说:“这样可以一次多救两个人嘛!”

三人彼此看看,都点了点头。紧张有序的救援行动立刻开始了。他们把充满气的救生艇推到了人们身边——目的不是让人们登船,这时风浪很大,登船并不安全;其用途是给大家一个可以节省体力的漂浮物。同时,这能给大家形成某种良性的心理暗示。

卫生员薛久平,救生员郭柏打开背包,拿出瓶装热水向人们分发着。这些人早已严重脱水了。

第一个被拉上飞机的是一位已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老人。三人用安全绳固定好了老人的身体,挂好吊钩,随即命令绞车手起吊。仅仅几秒钟,老人就被救上了直升机。观察员和卫生员全安马上把老人拉进机舱里面,全安解开了老人那早已被海水浸透的衣服,把一件毛毯披在老人身上。

救援仍在继续。一位又一位幸存者被拉上了直升机。等到第十三名幸存者(由于幸存者中有一名女童,所以允许超乘一员)登机后,林海生下达了“关舱”命令。直升机机门立刻关闭,急急的向后方飞去。

现在,除了三名搜救员,现场还有七男五女十二名幸存者。巨浪在人们前后肆虐,几乎把大家的骨架都要扔散了。为了缓和气氛,林海生决定跟大家唠嗑。他问身边的一名男青年:“我们为了找到你们可费了老劲儿了!要不是我们的观察员看到了疑似信号,还不知要找到何时呢!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男青年说:“那是钻石的缘故。我们搜集了几位女士的化妆小镜,通过折射钻石的荧光,以告知外界我们在这里——喏喏,戴钻石的小姐姐还在那边。”他指着前面一位美女说。美女听到他们谈到钻石,便展开手,给林海生看手指上的钻戒。晶莹剔透的钻戒兀自在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蓝色的荧光。美女说:“其实,这是一枚含有荧光物质的合成钻石,远没有真钻贵重。可是,它却救了大家。”

林海生哈哈一笑,问:“好聪明的办法!你们是怎么想到的?”

男青年说:“嘿嘿,这种办法是这位大嫂提出来的。当时,我们都觉得是个笑话,没想到还真成功了!”男青年不好意思的笑了,并且指向一名背对大家的女子。

林海生一眼看去,惊愣住了。他内心的震惊无以言表。呆了足有半分钟后,他失声叫道:“晓红?是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两个战友看在眼里,不由唏嘘不已。

晓红的眼睛红红的,不停的抽噎着。她脸上的表情是那样复杂,有委屈,有骄傲,有感动,还有愧疚。她既撇嘴皱眉,又点头微笑。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丈夫林海生,双目一刻也移不开了。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深情凝望。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却不好问出来。

此刻,由远而近的直升机轰鸣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人们扬手欢呼,好像已经回家了似的。

直升机再次临空,绞车手放下了安全绳和挂钩。四名女性在搜救员的帮助下被拉上了直升机。

第五个要登机的就是林海生的妻子晓红了。在林海生为妻子固定绳索时,一个恶浪迎面打来,林海生一把拥住妻子,用壮实的胸墙为妻子铸成了世界上最温暖的防波堤!而晓红则趁机在林海生脸颊两边深深吻了两吻!

林海生愣了几秒钟,瞬间回过神来,快速的调整着安全带和吊钩。海水和雨水很好的掩护了他的热泪。他真想将妻子紧紧拥抱在怀里,给她久久的暖慰。然而,他知道这是不行的。他只是像对待任何国民那样把她固定好,然后命令绞车手起吊。

晓红也只是悄悄握了握丈夫的手,然后,在他耳边说道:“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生难忘的七夕!我会等你回来!”

待其余七名男性登机后,直升机再次飞离了现场。

三名搜救员背靠礁石,手拽充气式救生艇,立在浪山之巅,目送飞机远去,远去……


请原谅,我无法给你更多守候;

请原谅,有太多职责在我胸口。

当我在徽章下举起右手,

无悔的誓言从此不离左右。

我知道,缺少爱的怀抱你只能默默承受;

我知道,一路相随你已被冷落了太久。

谁不盼长相厮守?

谁不爱燕尔双宿?

为了祖国,我向着死亡发出怒吼,

为了人民,我迎着风雨拼死搏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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