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还是深情｜李益《江南曲》

江南曲   李益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江南曲”是乐府诗题，所以李益写来，也有意无意间带有一番民歌风味。文人诗总是典雅的、含蓄的，但当文人写起民歌风味的诗来，他们往往变得大胆而直率。诗人笔下的这位女主人公也是这样。

她说，她嫁给了“瞿塘贾”，“瞿塘贾”即来往长江的商人。瞿塘峡是三峡中较为凶险的一段，江水涨落难以把握，行船危险，故而总要相机而动，行处不定。而独居家乡的她，日日守望却日日失望，所以她抱怨着“朝朝误妾期”。出于极度的失望，她不禁悔不当初了，她说，早知道的话，我还不如嫁给弄潮儿呢！

“无理”之念，是诗中常用的俏皮笔法：用看似无理的想法说法，来表现人物某种极端的情感。这是正话反说，也是故作娇嗔，因而我们要细细体味她说这话的心情，不要被她的话“骗”了——她的“悔”，不是真悔，而是出于极端的期待和失望。她“心仪”弄潮儿，也是很可深究的——因为，江水无常，潮信有期，瞿塘贾受制于江水，不能把握自己的生活，弄潮儿却进退自如，能在有信的江潮中潇洒来去，若是“嫁与弄潮儿”，就不会再误信期了吧？

看来，她并非不恋慕瞿塘贾，只是怨恨他不能早早归来；她发狠说后悔了，嫁错了人，也只是出于思念而嗔怪。这无情之语，原来还是出于深情。此诗要如此读来，方不会轻忽了作者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