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时光

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爸爸从爷爷奶奶的老宅搬出来,带着妈妈跟我在外过起了一家三口的生活。

我们搬进了一栋低矮的、红墙斑驳的老房子,走过一条幽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推开门可见小小的厨房,扇形橱柜高高的立在料理台上,鲜艳明亮的黄色坚挺着像是矗立着一位骄傲的骑士。妈妈曾经为了防止我跟表弟偷吃火腿肠,经常把火腿肠放在我们拿不到的橱柜最上层,以至于到了后来我们能够不受限制的吃火腿肠时,却少了那般牵肠挂肚的味道。

那个时候还是用蜂窝煤起火做饭,还没有长高的我经常扒在灶台边看妈妈换煤,看着乌黑发亮的煤烧到灼眼通红再变成暗沉无光的煤灰,整张脸被烘烤的暖呼呼的。常跟妈妈争取要扒煤灰扫煤灰,小心翼翼地把煤灰扒拢在簸箕里,再倒入外面花圃的外围,小小的年纪的我就已经有了对使命的尊敬。

灶台旁边的水槽因为常年潮湿,墙壁上偶尔可见蠕动的鼻涕虫,像是没有了蜗牛壳的蜗牛,一路蠕行,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印迹,妈妈会直接撒一把盐到墙上,然后见到它立刻缩成一团从墙上剥落下来,掉入水槽顺着水流漂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小时候并不知道鼻涕虫就是只是鼻涕虫,总以为他是丢了壳的蜗牛,每次看见墙上有鼻涕虫,总是拿一根树枝把它挑挪至外面的矮树丛里,暗暗希望它能找回自己的小房子。

老房子的厨房与客厅之间仅有门框,没有门,也没有门帘,那时候没有抽油烟机,也没有排气扇,记忆中竟没有被油烟熏呛得说不出话的印象,现在想来不是没有,而是长大后的自己倒不如小时候那般随遇而安。

两室一厅的房子没有餐厅客厅之分,所以常常是在打麻将的夜晚妈妈便会把剩菜碗收到厨房的料理台上,就着餐桌铺上一层垫子开启了整晚整晚的麻将之旅,我常常是在麻将摩挲之间的声音睡着。

客厅有面墙是整面墙的的镜子,我对此雀跃不已,常常对着镜子摆各种造型,可爱的、搞怪的、无聊的、愤怒的,乐此不彼。

那时候老房子的客厅装的是吊扇,三片铁扇子在头顶呼呼的转着,就好像电视上直升飞机的机叶,后来听同学说有吊扇在飞速运转的时候掉下来的事故发生,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呆在吊扇下面,吃饭的时候都夹好是满碗的菜端到走廊外去吃。

夏末秋初的季节,爸爸喜欢在客厅里睡觉,把客厅的瓷砖地擦的干干净净,摊开垫被,铺上草席,再盖上一层毛巾毯,人躺在上面就像是躺在软软的又微凉的棉花上,再盖上一床薄被,头顶吹着吊扇呼呼作响。

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虽然小到只摆了一张1.2米的床就没多少余地,爸爸还给我做了一张书桌,看着没有门的小房间,妈妈给我用珠子串了一副门帘,整个房间都是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常常背着爸爸在房间里看小人书,虽然常常被抓包。

书桌的上方有个小阁楼,需要爬楼梯上去,阁楼上铺着上一任房主留下的竹篾宽条席子,约着三两小伙伴,带着心爱的零食,躺在阁楼上感受着阁楼上空透明屋瓦穿透进来的阳光,聊着天,吃着心爱的零食,好不惬意。

在周末不用上课的日子,趁着爸爸妈妈出去上班,会跑到他们房间看电视,然后估计着他们快要回来之前关掉电视机,装模作样的在自己房间里做作业。每次妈妈问我又没有好好做作业,有没有偷看电视,我每次都说没有偷看电视,但是妈妈每次都能戳破我拙劣的谎言,譬如电视机后面的电机是热的、遥控器原本是放在电视机上面的、上次关机前是体育频道种种之类的。童年的周末就是各种跟妈妈斗智斗勇的过程,可是每次都会败下阵来,很久的以后我问妈妈为什么我每次摆平一个现象,她就能从另一个方向识破我的谎言,她说是因为每次回来都看见我在做作业,就说明我白天没有做作业,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性就是看电视,其余的各种理由都是糊弄我的,妈妈的回答让我深感姜还是老的辣。

爸爸妈妈的房间是有窗户的,窗户旁边立着衣架,有一天晚上,窗户没有反锁,被人割破纱网偷了爸爸挂在衣架上的裤子,连带着裤子里面的几百块钱都被偷了。第二天晚上爸爸又把裤子挂在了衣架上,故意没有关窗户,假寐着等着小偷,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早上一觉醒来,裤子还在,但是被割了好大一道口子。因为没有抓到小偷,丢了一条裤子,又破了一条裤子,爸爸为此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即使第二个晚上爸爸的裤带里面并没有钱。

外面走廊跟厕所的灯泡开关在爸爸妈妈的房间里,晚上要上厕所的时候,要先去爸爸妈妈房间里拉绳子开走廊跟外面厕所的灯,打开厨房连接走廊的大门,走过幽长的走廊,出口的左手边是一排矮房子,隔成了四个小隔间,第一个是煤房,第二个是卫生间,也是洗澡间。有一天晚上上厕所的时候,蹲在厕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快速擦过我的屁股,吓得我一下子瞌睡全跑了,然后看见一只大灰毛老鼠就在不远处立着身子看着我,不知道为啥那灰毛老鼠要看着我,但在幼小的我看来格外的惊悚,怕它突然跳起来咬自己,还怕厕所下水道口子再跑出一只大灰毛老鼠,抬着屁股,也忘记了上厕所的事,我们就这样互相对峙着,感觉到自己从汗毛到头发丝都是严阵以待的姿态,终于它先败下阵来,迅速的向外跑去,我立刻哭喊着呼唤妈妈,后来陆续碰到过大灰毛老鼠、小灰毛老鼠、大黑毛老鼠、小黑毛老鼠,有的与我有过对峙,有的是直接飞速的跑过,从此养成了我上厕所抬屁股的习惯。

读高一之前,一直都在老房子里生活,在那度过了我无知无畏的童年与少年,虽然条件不算优渥,但十分感谢爸爸妈妈教会我如何面对生活,教会我怎样以玩耍的心态面对生活中的种种跌宕起伏跟淡泊如水,至今回想起来,那九年的时光是我人生中最珍贵的一笔财富,是青春里恋恋不舍、念念不忘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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