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只是出门散步，马上就会回来

衰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大树一觉醒来，已经差不多快到五点了。他在屋子里喊了几声外公，没有任何人回应，大树本来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因为年龄的缘故，似乎只是一夜的时间，外公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村子里的人都说，外公得了老年痴呆。

大树讨厌老年痴呆这个词，在他心中外公既没有痴也没有呆，他只是生病了，那种病让他选择性的遗忘一些事情罢了。

大树冲出屋子发现外婆正牵着外公的手从远处慢慢往回走。外婆说，外公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村子里的小学外面去接你放学，像你小时候一样。

村外的小学离家并不远，可外公永远都放心不下。

外公得了阿兹海默症之后，几乎不记事，但一些比较久远的事情他却很清楚，比如习惯性地在快五点的时候去接大树放学。

外公有时候看到大树的时候，会一直上下打量大树，然后说大树长得很像自己的孙子。

大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外公，我是大树，你的孙子。即使外公一次次忘记，大树依旧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句话。这让大树想起外公最开始教他写自己名字的那个场景，外公握着他的小手，一遍又一遍地在本子上重复着。

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从大树开始有记忆起，他就是跟着外公外婆生活的。外公总会站在学校大门正对面的位置，大树总会一眼从人群中看到外公，然后兴奋地朝他跑过去。

后来因为升学的关系，大树离开了外公外婆，回到了父母身边。因为路途的关系，大树只能寒暑假见到外公外婆。

当然他几乎会花一整个暑假呆在外婆外公身边。

他吃不惯妈妈做的饭菜，更不喜欢学校的食堂，让他念念不忘的是外公蒸的馒头，大树总是用自己的小手帮助外公和面，刚出蒸笼的馒头，带着温度的甜味充斥着大树整个童年。

大树每顿饭都可以吃四五个白面馒头，外公看着他总是一脸心疼地埋怨自己女儿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宝贝孙子。

后来因为学业的压力，大树陪伴外公外婆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上了大学以后，几乎也就过年的那段时间他会跟着爸妈一起呆在外公外婆家。

大学期间他保持着每个月一到两次的电话问候外公外婆，突然有一天外公记不起他的名字了，在电话里一直问他是谁。外婆说，外公得了老年痴呆症，不记事了。

那一天大树在网上百度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词。夜里他辗转反侧，醒来时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下。

梦里，大树变成了从前小小的自己，外公牵着小小的他，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接到外公去世的消息，大树刚刚结束一场面试。他买了当下最早的回家的车。

他狂奔着朝车站的方向，眼泪不自觉地留下来了。他陪着他长大，他却没能陪着他变老。

这座城市依旧无比热闹，人潮涌动。但没有人注意这么一个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飞奔而过，留着泪的男孩，他心底究竟藏着些什么。

下了车，他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外公家门外已经聚满了邻里亲戚，大树看着现在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外公，他沉沉的睡去，不会再醒过来。

那天是大树最后一次吃到外公蒸的馒头。外婆担心他一路没赶回来没时间吃饭，热了今早上外公做的馒头。

外公每天都会做很多馒头，他总是把大树的分量算在里面。大树一遍嚼着馒头，眼泪又一次留了下来。

再也没人可以做出这样令人怀念的味道了。

如今，馒头成了大树每天早饭里不曾缺少的重要组成，他只剩下这样的方式去怀念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