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春节串门,其实是怕被亲戚们“带坏了”。

过节走亲戚串门子这事我挺反感的。

如果家里人有一天突然跟我说,我滴个怪儿,十里八乡传来喜讯:村里拆迁了,咱家从太爷爷时代起攒下的那几亩地终于能卖上好价了!富了!全家都去海南三亚跟比脸大的蜘蛛一起过冬!在那里再吃点空运过来的臭酸菜啥的我一定举双手赞成:“哈啦休!哈啦休!海南三亚美滴很!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我还是爱吃本地酸菜,我还要喂松子(我养的龙猫)吃年夜饭呢。”

然后双方一拍即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飞机翅膀子一扑楞就是几千几千米。那边啃着槟榔南国梨,我就在家倒头大睡,在被窝里打一天农药做个网游废人,过一种比咸鱼还齁咸齁咸的生活,我觉得也挺好。

什么都不干这才是放假啊,要是放假比上班还忙叨,那我可能休了个假假期。

我并非反对社交,反对与那些素未谋面的亲戚来用小酒杯联络一下感情,来了解一下我们家今年又出了什么冒眼珠子的大人物。

我虽说过:“如果想认识世界,那就社交。想认识自己,那就隐居。可惜很多人总是颠倒了这顺序,或者抽了几口麻油叶就以为认识了这世界。”但是我也明白每朵花都要向着太阳而活,没有一朵花可以畅快吸饱月光的,背离自然法则而活。

只是我太了解自己,我太容易被别人左右,而我之所以能养成今天这种值得我骄傲的臭脾气臭秉性,完全得益于我的自我隔离。它让我和别人不一样——我很怕失去它。

茫茫世界里大家都是那孤零零的七十亿分之一,活在与别人的差异中。能做自己、拥有点自己的东西是多么的不容易啊,我多希望我永远是我,是不一样的窜天猴。

何况每次饭局,我家总会出现一些奇葩的人物。比如说40出头已经三世同堂的某某“奶奶”,在她十六岁那年未婚先孕找不到孩儿他爹后,便嫁给了当地出了名的爱家暴的老男人,忍辱负重把孩子生下来,发现是个女娃险些被男方家里人掐死。这已经够不幸的了罢,嗯,她将这种不幸更加巧妙的加诸在后代身上,她的女儿十六岁那年也在她的教唆下早早嫁人了,同年便生下了一个男婴。我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身上穿着带着儿子鼻涕的羽绒服,二十几岁的人造的跟四十几岁人似的。

比她幸福的人当然也有,我姐就是个例子。她在嫁给姐夫后就不工作了,男方家有钱,我的姐夫口口声声说:“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在家貌美如花。”这句话让她一下子变老,从一个初入社会,踌躇满志的新社会人变成现在这般深陷泥沼却还悠然自得的模样。姐姐对于奇葩的定义很模糊,在她生下第一个孩子不久后男方要求离婚的时候,她觉得男方家很奇葩。在他们拖泥带水的办理离婚手续时姐姐又“幸运的”怀上了孩子并和男方复婚的时候,男方家就很温暖了。今年过年的时候在饭桌上说起春晚,姐姐还一脸宠溺的说男方喜欢的是蔡卓妍那样的类型,可是我的姐姐啊,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类型吗?

还有其他人,一个三十岁还没谈过恋爱的大男人居然凑过来数落我本命年该结婚了,并搬出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的作古理论。在他反复将他那几个和他同龄的哥们的照片搬出来给我看时,我终于理解了这厮是想和我来个资源互换。果不其然,他旁敲侧击的问我有没有熟识的靠谱女同学,还指明不要同事,理由是:“我是国企,私企女性怎么可能配得上我!天天加班那么忙哪儿有空带孩子收拾家里伺候我啊!”我还没和他提他在幼儿园当保安一个月开三千的事呢。

去年年初我和亲戚中的某同辈一起在哈西吃饭,我说想吃西餐,他说你挑一家。我们就随便进了一家看上去还可以的,我吃的还行,我觉得吃饭这事得看跟谁。但是我对面的亲戚可不这么想,他嚼了几口后就把叉子扔了。然后开始大谈特谈他在某某商业街吃过的西餐那才叫人间极品,而今日之饭食吃起来就像鱼骨头般难以下咽。我知道那家店,反正贵到流油,反正贵到我没去过,反正他也只是想拿来吹吹牛并没有带我去的意思。

在吃饭的过程中他又开始用一种叫“阅历”的神器来数落我,时光和岁月如此悠悠,让我们像蜗牛的两根触角一般越伸越远,我吃掉了最后一块薯饼,然后说:电影我没时间看了,你一个人去吧。

当我变得越来越老,我发现即使是同龄人也爱用一种东西来框我,来堵我的嘴。这种东西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和时代烙印,他们摸着这东西来带着这东西走,以至于从来就没敢质疑过这东西的对错。这东西拿出来便是不变的真理,而我要心怀感恩的腆着脸双手承下。末了还要听一句:“我也是为你好。”

他们管这东西叫阅历,可其实也只是:“自以为是的常识”。

但你无从改变他们,你再怎么争辩也无法令他们大彻大悟,甚至你多说几句话还容易把自己的身家搭进去。你会发现自己原来生活在一种幻觉中,一种同样自以为是的幻觉,你觉得你是大痛大爱,逍遥自在,但在别人眼里怎么就变成不负责任、不成熟、说你两句还上头的傻逼了?

你想做一根崖边的孤藤,不同于温室里一茬接着一茬割的韭菜,你想每天都向上,而不是日日都相同。

但你的行为本身在他们看来便是嘲笑,甚至是恐惧,他们的语言变成了一种粘乎乎的东西裹住你的双足,你要想离开,除非你足够强大,不靠他们给予你的双脚便能行走,能够拥有自己的翅膀。

这就是我可能会遭遇的事情,我庆幸自己没花太多时间在他们身上。

从我开始为自己选择道路以来,我就理解了那些离乡游子们报喜不报忧的滋味。除开不想让家人担心外,他们其实也是在为自己着想,他们很怕他们走的路,做的事情不被别人认同。日子越过越糟,但你却唯独不敢在至亲之人面前抱怨,因为血缘的缘故,他们言语中具有让你内心动容的力量。

你是不是很怕父母说出这些话?

说出那一句。

“回家吧。”

“你快得了吧。”

“就你?”

“嫁个好人比自己出去拼来得容易。”

你害怕啊。其实我也很怕。

我讨厌跟一年都见不上一次的人搂搂抱抱,再被他那让家长里短消磨的差不多的迂腐思想像滚烫的热油一般泼一记。

我讨厌跟三观合不上的人吃饭,就好像啃了一口啃不动的骨头,自己累的满头汗,还把牙崩掉两根。

但我最讨厌的,其实是有人妄图改变我。

因为我的梦还没做够,因为我太喜欢现在生猛无比的自己。

走亲戚这事吧,不宜多。

过年期间有个三四次就够了,多了折寿,所以我今年就走了两次。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弃我去吧。我要振臂高挥,哪儿怕至死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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