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小店

2002年,我考上了一所普通二本院校,在我们那个偏僻的小山村,算得上有出息了。

七拼八凑筹得了学费,总算成了个大学生。

爸爸是油漆类的包工头,听上去是个很赚钱的职业,可是由于他不善经营管理、自己干活不勤快,十多年来一直是挪东墙补西墙,还欠了一屁股债。

每到过年时,就是我们娘仨最难过的时候。没有责任感的男人总是要躲到过完年才回家。债主们便把所有怒气发泄到妈妈身上,各种难听的话都有,还有人三十没要到钱,大年初一清早又跑来要账了。还有人追到外婆家不肯走,所以后来过年妈妈总是在家好茶好水伺候着那些债主,连娘家也不回了,免得破坏了大家过节的气氛。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20年。

在这样的家庭条件下,一年将近7000的学杂费无异于是天价,而且每个月还要生活费,家里还有弟弟在上小学。在连续两个月我从爸那里要不到生活费之后,妈妈终于对这个无能的男人绝望了。

于是,等到我寒假放学回家,发现妈妈在家里摆了个小店子。

店子就开在家里的大厅里,柜台是邻居不要的两个玻璃橱窗,摆着一些香烟、槟榔、面条等。因为没有本钱,最开始只有统共十几样商品,连销量最高的精品白沙烟和槟榔一次都只能进很少的现货,卖完了再去进货。

由于没有交通工具,妈妈只能晚上步行往返将近两个小时去批发店进货。碰到醋、酱油等瓶装重物,就只能一路提一路歇,等到得家里,两只手早已麻木。

有时候天太晚,妈妈一个妇道人家也会害怕,便会叫上弟弟跟她一起去进货。在路上有一个全市著名的风口叫做“铁皮塘”,常年北风呼啸,行走艰难,到了冬天寒风尤甚,行人只能低低地弯下腰,仿佛顶着千斤铁皮般前进。

妈妈和弟弟就这样佝偻着瘦小的身子,一次次往返,只为赚取那点差价。

积少成多,等到半年的时光过去,妈妈的这个小店终于稳下了根,总算像个小店了。

为了吸引周边邻居,从来舍不得烤火的妈妈狠心买了一个煤炉,天气一冷就烧上,左邻右舍围坐在一起热乎乎的,聊聊家长里短,回去时就会顺便买点急需的东西。可是,火虽然生在自个家里,妈妈却无福享受,她总是冒着寒风站在门口,有客人来了就搬坐泡茶,有邻居路过也打声招呼。

久而久之,这个小店就成了村上的一个据点,大家也都知道这里开了个店子,有什么需要的也会顺路来买。

眼看着生意有所起色,一墙之隔的叔叔家打起了主意,他们把房子租给了另外一户人家,开起了小卖部兼麻将馆。

妈妈愁得似乎苍老了几岁,继续开店吧,肯定生意大受影响;不开吧,生活没有来源。于是,妈妈站在门外的时间更多了,不论天气如何,基本上整天都是站着,她说她站在门外,一些熟人就不好意思去另外一家买东西了。

就这样,妈妈的小店艰难存活下来了。叔叔家的商户换了几波,都由于麻将馆赊账被拖垮,没有经营下去。妈妈却依靠着精心诚信经营,养活了我们娘仨。

很久之后的现在,我才终于能真正理解那时妈妈的艰难,为了开好这个店子,妈妈是真正的全年无休,而且晚上有人叫门也从来是不会拒绝,步行十多分钟的外婆家十多年里只回去了五次,搞得舅舅他们都有意见。

那时的我也不太懂,现在才知道,这就是一个母亲的伟大之处,为了孩子,再大的苦也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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