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灵枢坊了。”顾以生望着眼前的庄园说道。
灵枢坊背靠终南山而建,白色的围墙与青郁的山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孙子言带着众人进了灵枢坊,便有一个小厮领着众人前往厅堂。
进了大门,走过一条小径。小径两旁摆放着大小不一的假山怪石,种植着翠绿的松柏,怪石与松柏错落有致,为庭院增添几分幽静。
小径的尽头是一条小溪,溪水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十分清澈。可以看到溪底光滑的小石子,摇曳的水草,悠闲的金鱼。溪水之上修建了一座木桥,众人走过木桥,看到了一座雅致的厅堂。
孙子言伸手道:“请进。”
众人进到厅堂,便有几个下人搬来几张胡床,请众人坐下。此时顾菁叶已经醒了过来,但还是乖乖地呆在顾以生的怀里。
几位女婢送上几碗碧青的茶水,供众人饮用。江风喝了一口,皱紧眉头,只觉满嘴苦味,不知道茶水是用多少种药材熬制的。旁边的文竹青和百里随也是一样,喝不惯这苦涩的药茶。而顾以生倒是很平静地将苦涩的茶水喝进了肚里,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看来平时没有少喝这种苦茶。顾菁叶也好奇茶汤的味道,顾以生便让她喝了一口。顾菁叶抿了一口,也是满嘴苦味,急忙推开茶碗。顾以生从腰间取出一个白色布包,从里面取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黑色糖果,递给顾菁叶。顾菁叶将糖果塞进嘴里,皱紧的脸才慢慢舒展开来。一旁的顾以生看到,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江风放下茶碗,呆坐一会后,一位身穿深蓝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从后厅走了出来,他便是孙家现任家主,灵枢坊的坊主,孙子言的父亲孙寒衣。
见到来者,顾以生起身,让怀里的顾菁叶站在自己身旁,拱手行礼,说了声“孙伯父”。
接着又低头亲切地对顾菁叶道:“小叶子,这是你孙爷爷。快向他问安。”
顾菁叶冲着孙寒衣行了个礼,说:“顾菁叶给孙爷爷请安。”
孙寒衣看着顾菁叶,问顾以生道:“这便是你的女儿?”
顾以生点了点头。
孙寒衣笑着说道:“你顾家四代,生的皆是男丁。我记得少时常听顾老夫人想要个孙女,只是几个儿子年纪大了,就只能看你们这些孙子辈了。得了这么一个可怜的重孙女,顾老夫人也算是如愿了。”
江风听到孙寒衣的话,小声地问百里随道:“师兄,小叶子是顾家唯一的女儿啊?”
百里随低声道:“是啊,顾家这几十年生的都是儿子,就得了顾菁叶这一个女儿。顾家的人,尤其是顾家的老太太,都十分疼爱她。”
江风道:“顾家老太太,应该是顾以生的祖母吧?活到也应该七八十岁了吧?还真是长寿啊。”
百里随道:“那顾老太太本名唐青雪,出身于蜀中唐门世家。年轻时可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在江湖上辈分颇高,与这孙家的老祖宗孙思邈还是忘年之交呢。”
“还不知道这几位是……”孙寒衣望向百里随,江风和文竹青道。
顾以生抬手指着文竹青道:“这位文竹青姑娘是我请来,一同来为子律妹妹医脸的。”
孙寒衣拱手道:“那还多谢文姑娘前来相助了。”
文竹青躬身行礼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顾以生又接着介绍江风和百里随道:“这两位是我内人的师兄弟,他们二人在长安城里遇到了些麻烦,受了点伤,想在贵府修养几天。”
孙寒衣道:“来者是客,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们孙府自会好好招待的。”
顾以生躬身谢道:“那小侄在这里就多谢伯父了。不知子律妹妹现在可在?先告诉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以备明天正式给她医治。”
孙寒衣点头道:“好,她此时正在自己房间,我这就带你去。”
顾以生点了点头,道:“好。”接着转身对百里随和江风道:“你们两个先去内室好好休息休息,再帮我照顾下小叶子。可以吗?”
百里随点了点头。
顾以生蹲下身子,亲切地对顾菁叶说道:“小叶子,你先跟着你百里叔叔还有江叔叔玩一会,爹爹先去办点事,待会就去找你,好吗?”
顾菁叶没有说什么,但撅着小嘴,一脸不情愿的表情说明了一切。看到这个样子,顾以生微微一笑,在顾菁叶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顾菁叶立时喜笑颜开,十分高兴得点了点头。
顾以生站起身来,将顾菁叶交给江风和百里随,便带着文竹青随孙寒衣一起向内室走去。
接着又来了一个下人,带江风三人前往客房。
“这里是哪里?”杜澜问走在前面的六月道。
杜澜将墨心木生草交给白江后,他便突然出掌将自己打昏在地。
虽然他一直在提防白江,但白江的掌太快了,自己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醒来后便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一个密闭的甬道。抬头可以看到满天繁星。但杜澜并不认为那是星星,因为星星是在天上的,但眼前的星星离自己太近了,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不能说。”六月不冷不热说道。
杜澜又问道:“那你要带我去干什么?”
六月答道:“带你去见墨烛大人?”
杜澜道:“墨烛大人?”
六月道:“主人常年在外,定风波内的大小事宜皆由白江和墨烛二位大人掌管。主人现在不在,白江大人另有要事,所以我先带你去见他。”
说完,便领着杜澜继续向前走去。
“六月哥哥。”一道甜美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六月和杜澜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一位身穿绿衣,手执竹竿,白纱覆面的年轻女子和一位黑衣蒙面的魁梧男子从后方走来。
六月回应道:“扶苏妹妹,山有叔叔。”
那位叫扶苏的女子道:“六月哥哥这是刚办完事回来吗?”
六月点了点头,道:“扶苏妹妹呢?”
扶苏答道:“墨烛大人召来了不少人,可能是有什么大事要去做。我和爹爹也要去。”接着扶苏又问道:“怎么有生人的味道?爹,是有外人在吗?”
那名叫山有的男子道:“是个年轻男人。六月,他什么来历?”
六月道:“这是主人新招的下属,我正要带他去见墨烛大人。”
接着六月又向杜澜说道:“这两位是山有先生和扶苏妹妹,他们也是定风波中人。”
“不要在那里废话了,快点过来。”一股冷漠而带有威严的声音突然从甬道的尽头传来。
听到声音,六月道:“墨烛大人等急了,还是快些过去吧。”
山有和扶苏点了点头,加快脚步,向甬道的尽头走去。
六月又向杜澜道:“我们也快些吧,拖久了,墨烛大人会不高兴的。”
话毕,六月施展轻功,向甬道尽头而去,杜澜紧跟在他身后。
池塘水面,几片莲叶孤零零地飘着。几尾红鲤静静地呆在莲叶下。
池塘边有一棵开满花朵的樱花树。此时正是阳春三月,粉红的樱花着实明艳。
樱花树下,一位身穿白衣,头戴斗笠的女子静静地站着,斗笠边缘白纱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庞。
她便是灵枢山庄孙家的六小姐,孙子律。
她没有看那明艳美丽的樱花,低头看着池塘里的莲叶,又或是在看莲叶旁的那几尾红鲤。
“紫苏,你说今年夏天这莲花能开吗?”孙子律问身旁的少女道。
少女走上前,答道:“小姐,这莲叶都长出来了,今年一定会开花的。”
“子律,”孙子言来到孙子律身后。
“三哥”孙子律转过身,打了声招呼。
“三公子。”紫苏向孙子言行礼问安。
“三哥你不是要五六天才回来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孙子律走到樱花树下的石桌旁,坐在一个石墩上问道。
“出了一些事情,提前回来了。”孙子言也走了过去,坐在了孙子律的对面。
咕噜——咕噜——
孙子言这才注意到石桌上一个白色瓷瓶正在火炉上炙烤,瓷瓶里的白水正在咕噜咕噜地冒泡。还有茶碗,木勺,钵碾等茶具放在一旁。
“你在泡茶?”孙子言道。
孙子律点了下头。
“水里怎么没有放茶叶?忘了吗?”
“上次顾六哥来,教了我一种新的泡茶方法,听说是他在苗疆学来的。”孙子律边说,边将纸包里的紫色粉末倒进瓷瓶,并用木勺搅拌。
“苗疆蛮夷之地也会喝茶?”孙子言有些不屑地问道。
“听说他们在熬制药材之前,会在水里加入从一种植物里提炼出来的粉末,这样可以提高药效。顾六哥把这种方法用在茶道上,让茶多了一种独特的味道。”孙子律静静地看着火上的瓷瓶。
“对了,这次来是告诉你,顾以生来了。”孙子言道。
听到顾以生的名字,孙子律抬起头,可惜隔着面纱,看不到她眼底的喜悦。
“他来了?”孙子律问道。
孙子言点头道:“他凑齐了给你医脸的药材蛊虫,来给你医脸。他现在正在和阿爹寒暄,应该过会就来了。”
“是吗。”孙子律表现得很平静,但内心十分激动。
孙子言道:“你不相信他能医好你的脸吗?”
孙子言看孙子律表现得很平静,以为她不相信顾以生能医好她的脸。
孙子律摇摇头道:“不,我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子律妹妹。”一道声音打断了兄妹二人的谈话。
孙寒衣领着顾以生和文竹青来到孙子律的住所前。
“父亲,顾六哥。”孙子律见到来者,站起身,屈膝低头向二人行礼。
孙子律又看向文竹青,问道:“这位姑娘是……?”
顾以生介绍道:“她叫文竹青,是我在苗疆认识的朋友,这次我请她来一起帮你医脸。”
“原来如此,那就多谢文姑娘了。”孙子律又向文竹青屈膝行礼道谢。
“哪里哪里,”文竹青拱手回礼道:“我只是欠了阿生一个人情,此次正好换上,孙姑娘何必如此客气。”
“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客套了。”顾以生接着对孙子律道:“子律,在为你医脸之前,先让竹青检查一下你的身体,好吗?”
听到顾以生的话,孙子律先是一愣,又望向文竹青,迟疑片刻后,点头道:“好,那就有劳文姑娘了。”
话毕,孙子律便带着文竹青向身后的屋子走去,那名叫紫苏的侍女也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时,孙子律转身对紫苏道:“你先呆在这里,我有事再叫你。”
紫苏低头道:“是。”
孙子律与文竹青进入房内,关上了房门。
孙子律房间的摆设和普通的大家小姐没有什么不同。室内分内外两侧,用紫色帷幔作为隔断,帷幔后又放了一面以红木为骨架,刺绣为屏面的屏风,起阻隔视觉之用。
“文姑娘,你要如何检查身体?”孙子律问道。
“那还请姑娘先坐下吧。”文竹青指着屋内的一张卧塌道。
“嗯。”
孙子律坐在卧塌上,文竹青坐在卧塌的另一边。
“姑娘请伸手。”文竹青道。
孙子言伸出手,文竹青将手搭在孙子言的手腕上,为孙子言诊起脉来。
“诊脉是为了做什么啊?”孙子律问道。
“为姑娘医脸时,会在姑娘身上施加蛊毒之术,所以要先检查姑娘身体是否正常,能否承受蛊毒之力。”文竹青道。
“那我的脉象有什么问题吗?”孙子律问道。
“没有。”文竹青道。
话刚说完,孙子律立刻缩回手,道:“既然无事,可以那可以结束了吗?”
孙子律表现得十分冷漠,文竹青对此十分生气,但转念一想,她毁容多年,心性自然是与常人大不相同。想到这里,文竹青心里的闷气泻了不少。
于是文竹青又说道:“姑娘可否摘下斗笠,我想看看姑娘的脸烧伤到什么程度。”
“一定要吗?”孙子律问道,冷漠的话语中多了几分犹豫。
孙子律因为毁容的缘故,常年带着斗笠生活。只有在洗澡睡觉的时候才会摘下斗笠,不过她也会把身边的人支走,她不喜欢别人看见自己那张丑陋的脸。
“我需要看看姑娘的伤势如何,才能依此配制蛊毒。不然蛊毒的分量把握不准,会危及生命的。”文竹青道。
孙子律迟疑了一会,缓缓将斗笠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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