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异瞳（15）

文 | 雒尘摩诘

第十五章 孤岛

廖伯和何捕快无不以为此行九死一生，这么多人有去无回，他们怎敢相信这次会安然无恙？

坐在舱中的归诚好似没有听见，盘坐不动。方生一笑，撩衣起身出了船舱。

环湖上风有些大，船尾炉中翻滚的鱼汤在劲风扫过后，腥味与辛香交杂，热气拂面。

“来吃些？”廖伯见他出来，赶忙招呼，拿着一旁的碗就要盛。

方生摆手婉言谢绝。他望向江天一线，视野之内没有他物，偶有飞鸟飞过，消失于天际。

“廖伯，原来的环湖是什么样的？”

“湖城这一带都是依靠环湖而生的，特别是我们这些打渔撑船的。生在船上，长在船上，死在船上……”廖伯絮絮叨叨地扯开，连盛好的鱼汤也只是喝了一口。

“虽然咱们城算不算有钱，没什么大的货船啊楼船啊。但像老朽这种摆渡的还是很多的。嘿嘿，很多客官会做水路来城里。富贵人家也喜欢来，哪个叫什么——游湖、泛舟——玩乐的事。

“以前还是有不少船只的。老朽在水上跑，总能遇见几个一样讨生计的。而现在呢……”廖伯仰头环视，深深叹出一口气，“一片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也就是那幽莽岛算个指路标。”

“此行便是去看看那幽莽岛何故。师父定能找出其中缘由，老伯放宽心才是。”

何捕头朗声：“那我们就去看看， 那令我全湖城人心惶惶的是人是鬼！ ”

又过了一刻，众人看见了幽莽岛的那个小点，嵌在宛若青绸的湖面之上。

环湖之上能称得上的岛，只有幽莽岛。它是环湖上的一座孤岛。

“果真如此。”归诚道。

方生拿出两个辟邪护符交给廖伯和何捕快，这是归诚在船上现做的。

人们总是以为是湖水的关系，这片水域让人觉得阴冷，就算大夏天也有丝丝凉意。

方生的感觉最为明显。

实则不然，离幽莽岛越近，阴气越重。阴气聚集之地，还会是什么？

幽莽岛有简易的渡口，前些年没有这种诡异事的时候，也有少些人前来幽莽岛采摘植被，挖掘矿石。只是这里偏远，很少有人愿意来。

“现在这里竟然还有人？”方生指着渡口旁泊着的一叶老旧的小舟。

廖伯一笑：“有什么奇怪的？总有要吃饱肚子讨生活的人，哪管这里危不危险。”

廖伯停泊好了船，四人上岸。岛上多是丘陵，从渡口抬头望去山不算高，却起伏延绵走势复杂。

归诚用天眼巡查了整个幽莽岛。的确，整个岛上除了他们也只有稀稀落落的两三人，想必是来开采的穷苦人。

“这里……也是抛尸的好地方……”何捕快环视四周，感叹道。

他走向右边的岔道，手拍上地上的巨石：“前年就有一起案子，郑家一家八口人，死了七个。尸体被凶手碎尸分两批，偷偷潜藏在送货的船只上，扔在了那里。”何捕快指指这岔道前方。

说是道路，不如说是被人们常走过的稍平整的地面。

“去看看。”归诚出声。

四人拐过一个弯，就看见一个大大的坟包。

何捕快想起往昔，面色有些发白。

“案子了结后，分不清谁是谁，这些尸体就都安葬在一起了。没人能想到凶手会把尸体扔在这儿，太偏了。”

归诚望着四周思索，又挑选了一处土地，撩衣蹲下去了杂草，在地上画着繁复的符文。方生则在立一边递着朱砂和雄黄。

何捕快和廖伯见状，驻足屏息，生怕一个动弹坏了大事。

归诚画毕，打坐调息后，四人继续往前走。随着越来越深入，地上的黄土仿佛浸透了水般，变得深褐。

别说方生，身强体壮的何捕快也不禁抚上自己胳膊，觉得森森凉意。

方生的护符贴在腰带上，他向下瞥了一眼确认它的存在，又伸手在胸前按了两下，吸了一口气。

这里，是佛珠。

这是临行前，师父随口嘱咐的。师父说幽莽岛可能极为阴煞，自己体质聚阴，带着可以多一重保护。

的确，师父说的不错。

如果自己没有判断错，这里便是养尸地！

四人攀过一座小山丘，又往下是一个狭窄的山谷。这里黄土已成黑土。

“到了。”

归诚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道长，这里怎么了？”何捕快疑惑。

他们是跟着何捕快沿着这条被人们踩出的小路走来，只考虑往里走，没有明确目标。

归诚没有回答，拧眉走了两步，抬头看山丘走势，做了个禁止跟随的手势。他没有管其他人，又低头看着地面，绕着弯走向前方。

方生让何捕快和廖伯止步，自己跟上前去。

只见归诚撩衣蹲下轻轻剥开地上的一层黑土，捏了一小撮放在手中站起，仔细查验。

“呸！呸！”

猛然响起的人声，从前方传来，在空寂的山谷中回荡，

众人心头一惊，何捕快握紧了腰间的跨刀上前两步，却被廖伯拦下。

方生抬头，见侧前方的远处，十丈之外，一少年低头捂着鼻，一边吐着唾沫一边甩着手指上的泥，下一刻白衣上便溅上点点黑斑。

少年察觉有人看着他，侧头望来。两人一对眼，原来是那是街上遇到的林卓。

林卓从怀中抽出帕子，擦着手向他们走来。

“你……”

还没等方生上前打招呼，林卓对着来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灿烂夺目，在这阴森之地带来一丝暖意。

“归诚师叔，好久不见！”

方生一怔，回头看向归诚，只见他面色不愉，冷着脸“嗯”了一声。

及至近前，归诚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林卓收起帕子，随口道：“湖城是我的家乡，这里有问题，我自然来了。”他又看了另外两人，“原来师叔就是县令请来的法师？”

方生感觉到自己师父的脸色更冷了。

“去那边说吧。”归诚指指何捕快的位置，不等两人，大步而去。

林卓在其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方生，又抱怨道：“这里太难闻了，快走快走……”

五人聚齐，归诚没有介绍的意思。林卓悠闲地拍着自己的被污泥沾上的衣摆，没有理会其他人。

何捕快和廖伯见气氛不对，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这里……你都查过了？”归诚问出口，像是为了打破寂静的尴尬。

林卓这才放下衣摆，一扫闲散之态，正色道：“你们看看这土。”他指指归诚的手，“黑土，触摸上去寒气极重，入口……”他不禁一皱眉，又呸了一声，心中实在懊悔为什么还去尝上一口，“土质阴寒暴戾，但阴气凶狠却不厚重，说明这里并非多年的养尸地，而是这两年人为造成的。”

“养尸地！？”何捕快一惊，不知道那到底是何意，但与尸体相关联，并不是什么好事。

并且，人为的总是比他者更可怖……

归诚起初并没有打算告知廖伯他们真实的情况，凡夫心生惧意，自乱阵脚，不免搞砸事情。

他瞥见廖伯颤抖的双手，心中一叹，对林卓温言：“师侄知道这幽莽岛有异，还着白裳，这不糟蹋了这衣袍？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孩子心性啊。”

被叫了声“师叔”，就想摆师叔得谱？林卓心中嗤笑一声。

“自然比不过师叔兼爱天下，不甘于困在山里墨守清规。”林卓的话语里没有对长辈的尊崇，也没有被数落的气恼，他眼角的笑意露出些许嘲弄和感叹。

归诚面色一僵，就知道这小子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林卓的背后是北寰山，还是最为重要的一脉。他虽是生性顽皮了些，不过悟性资质极好。归诚腹诽着，不得不再次回到正题。

“不敢当，既然县令和馆主有求又为百姓，我自然得尽自己一份力。”他看向手中剩下的泥沙，“这土土质极为阴寒，你说得都不错。我已用地灵探得，再往西南方会更严重。我欲往之一探，你……可要同行？”

林卓凝视环视这空旷的山谷和远处的层峦叠嶂，肃穆低喃：“天眼之内，阳损阴聚。千里之外，五行轮济。西南困局，非钟灵也。画地为牢，锁魂御邪。这不仅是个养尸地，里面还有个困魂阵呐！师叔你，还想入内？”

林卓摆手，视线掠过方生，看向何捕快和廖伯，劝道：“其中很危险，人生而惜命，两位还是回去吧。”

归诚这回没有驳斥林卓，对着那两人点点头。

林捕头屏息喉头一滚，沉声道：“县令大人派小的跟着道长，便是因为知道此地有来无回。多一个人一个长处，况且小的对此地的案件熟悉，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小的知道会有危险，可又怎么能在知道危险后，有脸面回去呢？”

一边的廖伯捏着拳头，哑声道：“小何说得对。”然后就老神在在地躬身不语。

一句话将林卓的劝告堵了回去，不亏是人老成精。

林卓一挑眉，对两人郑重点头，又转头一本正经对归诚道：“此事重大，我会速报北寰山，让师父他们来解决此事。对了，往南六十里有迷阵，大概就是这岛有来无回地原因。”又对四人拱手，“诸位珍重。”

说罢，他右臂扬起，轻舞的素裳在阳光的映射下，显得夺目刺眼，一晃神间爆发出五彩虹光凝成一线。林卓一跃而起，立于半空虹光之上。

“我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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