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黄昏中活着却也是死去


    他趁着夜幕走进街边的24小时便利店,门口的售货员耷拉着眼皮,懒懒的打着呵欠,竖起的食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收银机上, 他忽然觉得整个夜晚变得如此生动.在货架周围转了好几圈,几经犹豫买下了一包烟,那种看起来劣质的烟,但对于他来说也只能将就着捱过一个晚上,这也算是很不错的。
    这是他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二年,第一年由于没文化只能靠打工为生,那些在我们看来很脏很累的活他都干过,刷马桶,搬硬邦邦的砖头,擦玻璃,他觉得这是他人生的新起点,所以很努力的在干活,从早到晚,或许连一口热腾腾的饭都很少吃。可是,人生有时就是一场游戏,会设置通关的次数,可惜在这场游戏里,你不可能是超级玛丽中水道工人,没有万能的技能,所以,即使那么的努力,难免会有不如意的地方。包工头的苛刻,没日没夜的劳作还没有额外的补偿,还有没有朋友的孤独感,他迷茫了,他以为远离家乡可以享受到更多的新鲜感,那种来自城市的活力让他觉得城里人的脏话连篇都是美好的,即使胃部泛着浓浓的恶心感也无比的令人向往。不过,在那一刻,他无比的想念家乡,想念到发疯。
    在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里,他有一个特殊的癖好,在夜幕还没有降临的时候,他喜欢沿着城市的一条河慢悠悠的走,然后抬头看着黄昏,那种与夕阳不同的视觉,让他想起了家乡的傍晚。那么的准时,就好像上了发条的闹钟,就算是刮风下雨他也会来,即使看到的只有灰蒙蒙的天还有淋湿自己的雨点。可是回到出租房陪伴自己的只有冰冷的墙和昏黄的灯光,这让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好可笑,可怜没人笑。
攥紧手中的烟,走出便利店,像任何一个在夜幕中行走的人一样,掏出前几天在集市里买的打火机,廉价的质感冰冷而又僵硬,像极了这座城市阴晴不定的天气,隔了几步,他看到了老旧的长椅,慢腾腾的挪过去,毫不犹豫的坐了下去,嗯,他今晚要与星空为伴了。点燃手中的烟,忽明忽暗的红点使他越发的寂寥。许是好久不抽烟了,猛吸的一口,让他整个人的肺部开始剧烈的咳嗽,那种压抑的气息让他止不住的咳嗽,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将它深深的吸入肺里,艰难的,含着泪的。
    不知道是抽到第几根了,他突然想起早上母亲的电话,母亲在电话里嘘寒问暖,父亲则在一旁附和,说让他回家看看,是啊,好像是一年多没回去了,好久都没喝过家乡的水了,那种甘甜而清冽的感觉也许是能在这座城市里唯一找不到的。散落了一地的烟头,被他用脚碾了又碾,似乎是下了决心了。该回家走一趟了,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小假。起身,拍了拍裤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的烟灰,亦步亦趋的迎着风走回在这城市唯一的归属。
    隔天一早,他收拾好行李,没有向老板请假,只留下空荡荡的床铺,买了最晚回家的火车票,回头看向自己呆了一年的地方,嘴角扯了扯,没有留恋的走了。提着行李走在自己面对了无数遍的路线,却并没有去往火车站方向的路线。因为,他还想在回家之前看一次黄昏,那片给了他无数勇气的天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当他走到河边,天色微暗,昏黄的天空就像自己每天看到的那般柔和,那般醉人。
    后来,这座城市的警察在收拾他的遗物时,发现一封信和一张紧紧攥在他手中的火车票,从信中才得知他患了很严重的肺癌,不想让家人担心于是自己很卖力的一边赚钱一边做着简单的治疗,可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走过多少艰难的岁月,以及那些难以下咽的日子。而他在信中最大的心愿是希望父母把他埋在可以看得见黄昏的地方,希望他们不要为他伤心,好好的活着。警察按照他的身份证,找到了远在家乡的父母,当他们接过他的遗物以及裹着白布的遗体,失声痛哭,为自己,也为命运的不公平。哭声吸引了他懵懂无知的小妹妹,小姑娘看着门外穿着制服的陌生的叔叔,不解的看着父母,却依然天真的问警察,叔叔,你见到过我哥哥吗?他答应我说要回来陪我看黄昏讲故事的。几个警察陌声不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中一位却蹲下身子,摸着他妹妹的头说,他会回来的,只要黄昏一直在,你哥哥就会回来,你要快点长大。
   警察走了之后,没过几天,他的父母就按当地的风俗为他办了葬礼,将他埋在了时时刻刻可以看到黄昏的地方,那立着的石碑一如他生前深深望着黄昏的样子,深情而又充满迷恋。
     从此,在那座城市的河边再没有人见到过一个看黄昏的人,如他一般的执着与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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