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成了谋杀这场幸福的帮凶

文/池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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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苏容的哥哥终于离开了那个距离家乡2000公里的地方,十年,久,久的苏容以为他一辈子都要扎根在那里。

离开前,他将十年的记忆、幸福尽数封印在了那个不堪的城市。他没有选择归巢,而是辗转到下一个城市,再次与家乡遥遥相望。

他说,我没有回去的理由!

01

那年苏容15岁,哥哥20岁。哥哥要离开生活20年的家,她嚎啕大哭。

她不理解,为什么他要背起行囊独自闯天涯。

她不是怕没人对哥哥嘘寒问暖,也不是怕哥哥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去。而是为自己撑出一片树荫的大树突然消失,她不习惯。

小时候,放学回家路上,苏容被男生欺负,哥哥大老远看见便如光速冲过来,以暴制暴,当然过后被父母修理了一顿。但在苏容心目中那个大男孩帅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但她不懂,为什么父亲无法成为哥哥心目中那个高大可以仰视的人,而哥哥也无法成为父亲眼中那个骄傲的存在。他们仅存的只有互相看不顺眼、抱怨、怒骂……

哥哥的离开或许是想逃离这个家,眼不见为净吧!

火车站,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苏容、母亲站在看台上向远去的火车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

哥哥走的干脆,一个小包,几百块钱,几件换洗的衣服,他的目的地是离家2000公里以外的地方,远得苏容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

苏容舍不得,但她没有过分的难过,年轻的哥哥只是出去历练、赚钱而已,逢年过节会回来,哪天娶媳妇了就更不用离开这里了。

她却不知,人生的路并没法随心而走,更何况还是别人的路。

父亲没来送哥哥,很多年以后,苏容还能清晰记得,那次回到家,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仰首看着叶子微黄的银杏,银丝满头,背影落寞而无奈。她叫了一声爸,他却不理她。

那棵银杏是五年前哥哥从别人家讨来种下的。

02

距离原来真的可以产生美!

外地的哥哥三天两头都会打电话回来,报喜不报忧,讲他如何跟一个师傅学了一门手艺,未出师前只有基本的生活费。

苏容知道,哥哥是吃苦耐劳的性子,又有股机灵劲,学艺难不倒他。

起初父亲不怎么接电话,但都会站在边上听,听苏容和母亲轮着问东问西。一段时间后,苏容哥哥若要他接电话,他便不拒绝,一句、两句、三句……话渐渐的多了,有些听在苏容耳里明明无关紧要,一些废话,父亲却要反复的问。

似乎只要不面对面,他们之间的火山就能乖乖的充当死火山。他们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大概已经超过前20年说过的总数了吧。

哥哥离开了家,但他与父亲的关系却缓和了,这种感觉在苏容心里真的很微妙,难道真的是距离作祟吗?

苏容与哥哥距离2000公里,但她很开心,因为哥哥还是那个外冷内热,操心自己的那个大男孩。每年他都会与苏容约定,在新的一年各自要实现什么目标,并以各种物质奖励来诱惑苏容,这个对苏容来说真的没有任何抵抗力,即使最后她的目标仅半桶水,但他仍会兑现他的奖励。

每次回家,他总是给家人每个人捎上礼物,也总能符合心意。

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奇妙,20岁之前死在书本中的那个少年,突然之间变成了励志青年,对未来充满着自信,并用行动来践行着他的梦想。

至少前五年是这样。

他关心着家里的每个人,拿着微薄薪水的父母,一不小心考上大学的苏容。

因为他的遁走他乡,这个家俨然一派其乐融融,五好家庭楷模。

03

第五个年头,哥哥谈对象了。

这也是哥哥出师的第三年,在一家公司有着稳定的工作,更凭着独到的手艺拿着丰厚的收入,月入过万。

苏容记得,哥哥是在电话里把这件事告诉父母的,按理来说哥哥这个年纪处对象父母该是喜而不是忧,但结果确实是忧。

只因为他处了个那个小城的姑娘,那个离家2000公里的城市。

父母不同意,唯一的儿子在外地工作,娶妻生子,这似乎跟中国父母在不远游、子承膝下的传统思想背道而驰。

母亲在电话里大声的斥责,软硬兼施,最后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看着母亲佝偻的背影,瘦弱的肩膀随着抽泣不停的抖动,门外的苏容此时是站在母亲这边的。

过去的五年,除了每年出现十来天,15岁之前在自己心目中光芒万丈的哥哥其实并没有尽好为人子的责任。她以为哪天他娶妻了就会回来的,但她没想到他会在外地娶妻。

一瞬间,苏容突然觉得曾经的那个大男孩正渐行渐远。

终究,父母并没能阻止这场婚姻,也因为这件事哥哥与家人的距离隐隐中似乎被拉开了。

从知道哥哥有女朋友到结婚,苏容只见过一次嫂子,因为她只陪哥哥回来过一次,住了两晚便以工作繁忙为由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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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果然还是渐行渐远了!

值得庆幸的是,结婚后,哥哥还是能每年过年回来,不过也仅仅是过年,倒更像是客人。

苏容本来就慢热,对于这个嫂子她觉得要她马上进入小姑的角色简直困难。

她也发现,结了婚的哥哥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带着自己横冲直撞的男孩,电话少了,可聊的话题也渐渐在消耗。

也许是长成大姑娘的自己已经不再需要树荫的庇护了吧。

又过一年,哥哥在那个小城买了房,在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

于是,他们大吵一架。

他说,终归都要买的,早说晚说不都一样。

父母说,你还知道要尊重父母吗?

苏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哥哥应该是怕父母阻止吧,又或者是嫂子……停,苏容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怎么可以有这么邪恶的想法,以小人之心 度守护自己十几个年头的哥哥。

在苏容看来,母家庭与子家庭的矛盾在逐渐攀升,父母嫌弃媳妇客人样,子嫌弃父母多管闲事。苏容也渐渐麻木,不再热衷于当那个和事佬。

哥哥的事业顺风顺水,日子好过了,但并不好过。

05

这场幸福终究被拦腰斩断,死得干脆。

结婚第五年,苏容还没当上真正意义上的姑姑,因为曾经义无反顾的那场爱情已经被冷冻了一年。

苏容和父母并不知道哥哥和嫂子的矛盾为什么莫名其妙就白热化了。已经很少再往家里打电话的哥哥某天晚上突然一个电话回来,在大家毫无防备下扔了颗重磅炸弹。

我要离婚了。

父母开始的震惊,到不断电话儿媳妇规劝,以致最后气愤,撒手不管。

原来是可以不离婚的,但她的条件是以后再也不陪丈夫到2000公里以外的老家去。

当苏容从哥哥的口中听到这个答案时,内心如绞,不是扼腕他们这场没有未来的婚姻,而是害怕父母知道这个要求。

苏容大声的质问哥哥。

所以我不敢说,也不想说,我选择离婚。他大声的吼回来,尽是疲惫不堪。

人心向来凉薄,但已经是五个年头的亲人,苏容挤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提这种要求,对长辈近乎残忍的鞭笞。

但,他们还是知道了,在不断追问下哥哥终究没能守住这个苛刻的要求。

那是苏容第一次见母亲哭的那么伤心,是生气愤怒,也是委屈,自媳妇入她门,她自觉偶尔唠叨,但并无什么过分行为,电视里那种恶婆婆形象离她还太遥远,所以她想不通。父亲坐在一边不说话,只抽烟,苏容记得父亲已经戒烟七八年了吧。

自那天起,他们没有再多一通电话去挽留他或者她。

06

我们都成了谋杀这场“幸福”的帮凶。

当事人没有谁愿意妥协,旁观者又坐实了冷眼旁观,于是,冷战一年元气耗尽,终究选择结束这场持久战。

在父母的要求下,苏容飞到了那个小城,因为她要陪同他们去办理最后的手续。

苏容看着哥哥在协议书上一笔一画的签上名字,看不清表情,但格外认真,果然,这么多年字还是那么丑。

很奇怪,哥哥都要成为离异人士了,苏容却觉得这一刻自己心如平镜,麻木不仁,好像自己并不关心哥哥幸不幸福。

走出民政局,“嫂子”扬长而去,带着哥哥的一切家当。哥哥站在街角行注目礼,礼毕,转身慢慢的朝前踱去,一步两步三步,突然停滞不前,肩膀轻轻的抖动起来。

苏容跟在身后,看不清也听不到声音。透过树梢倾泻下来的阳光,高大的背影看起来很瘦弱,她下意识的伸手想去触摸,他却突然前行,留下她停在半空的手。

瞬间,积蓄已久的酸味在心中被打翻,并迅速蔓延发酵,为什么自己可以淡定如此面对自己最亲爱的人的不幸,他在痛苦中煎熬着,而自己却无动于衷。

这一刻,苏容开始不确定,在这场婚姻的不幸中,她与父母是否都成了扼杀幸福的帮凶?

他们没有给予他真正想要的关心,嘘寒问暖却问不到他内心,在他感情出现危机时并没有想过他真正想要的幸福是什么,只一味指责对错;

他们总喜欢以教条大义来框定他的决定,于是,他娶了个外地姑娘,偏见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对于这场悲剧其实并没有尽力挽留:

又或者,他们应该选择放手成全他们,不回来就不回来,起码他们的婚姻还在。

原来所谓的关心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苏容望着远去的背影,觉得眼睛被阳光刺的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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