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两个周嘉树?
大学生活正式拉开帷幕的第一天,周嘉树就闹出了一个笑话。
早上八点钟的课,当嘉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刻钟。
嘉树睡眼惺忪地环视了一圈,发现寝室里早就没有了舍友们的身影,她猛然想起自己睡意正酣时,好像有人在耳边小心翼翼地唤过她的名字。
可她是怎么回应的呢?
嘉树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延续了在家时的大小姐作风,低低呢喃两声后,一翻身,就又重新坠入了梦乡中。
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嘉树的懊恼陡然又加深了几分。
都已经是大学生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等嘉树一路狂奔到教学楼,找到JA204的教室时,里面已经乌泱泱地坐满了人。
为了不引起讲台上老师的注意,嘉树把单肩包挂在了脖子上,猫着腰,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成功溜了进去。
嘉树心里觉得美滋滋:“还是大学好,有后门可以溜,不像高中,班主任每天瞪着铜铃似的眼睛在前门抓迟到。”
而她周嘉树,总是班里迟到的经典教材。
嘉树坐定后还没窃喜多久,就听到讲台上的老师结束了一大段的欢迎词,像变魔法似的拿出一本花名册,准备点名。
“赵凌”“到”
“孙桓”“到”
......
每个答“到”的学生都配合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嘉树趁机好好认识了一番自己将来要相处四年的同学们。
没多久,嘉树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周嘉树”
秉持着开学第一天要给老师留下好印象的原则,嘉树声音洪亮地回应了老师,并且“嗖”的一声,飞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悲剧就在此刻发生。
因为教室里起立的,不只她一个。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比她慢了半步,从教室前排慢悠悠地站起来,嘉树有些凌乱,心底哀嚎一声。
“太惨了吧,难道大学四年就要在重名的阴影中度过了吗?而且还是个男生......”
嘉树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可惜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嘉树还没缓过来,教室里已经炸成一片,不断有人回头望向她,然后和身边人咬起耳朵。
“哇这个妹子不会跑错教室了吧,这学期第一节课就冒出来,还和大神重名,啧啧啧......"
只言片语飘入嘉树的耳朵,九月还有些炎热的天气里,她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不...不会真的跑错教室了吧?”
嘉树有些疑惑,却也行事果断,趁大家交头接耳顾不上她,她迅速弯腰,噼里啪啦给舍友发去了信息,没几秒就收到了回复。
“嘉树,教室在JA304,你怎么还不来?”
只觉得眼前一黑,嘉树觉得自己出门前真该查查黄历。
无奈地再次举起了手,嘉树语气里满是不好意思:“老师对不起,我......我跑错教室了。”
回应她的是同学们哄堂大笑的声音,嘉树揉了揉短发,应和地干笑了两声,有些尴尬。
讲台上的老师没多做追究,笑着朝嘉树摆了摆手。
嘉树如释重负,感激地给地老师鞠了一躬后,她卷起背包,从后门落荒而逃。
在即将迈出教室的前一秒,嘉树似乎想起了什么,满怀恨意地回过头,紧紧盯住一道背影,咬牙切齿地想:“这位不知道大几的周嘉树,都怪你我才这么丢脸,希望有生之年不会再见面了!”
然而这道颀长笔直的身影,从闹剧的一开始,就从未回首张望过。
2.不是冤家不聚头
经历过开学第一天的重名闹剧后,嘉树就一直认为,冥冥之中自己和A大八字不合,直到周末在博物馆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嘉树才重新开始审视,也许和她八字不合的不是A大,压根就是西安这座城市。
军训时学校的各大社团纷纷开始招新,嘉树原本对这些活动没什么兴趣,却拗不过舍友,被拉着一起报名参加了历史博物馆的志愿讲解队。
开学第一个周末,嘉树就被迫就起了个大早,到博物馆参加培训。
嘉树童年时和父母来过西安,那时她太小,没觉得这里和自己从小生长的北方城市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罢了。
直到10几年后她来这里读大学,搭乘校车沿着护城河驶过,看到绿树掩映下古老沧桑的城墙时,一些懵懵懂懂的情绪才从她心底破土而出。
而此刻,站在敦厚古朴的博物馆前,耳边是舍友兴奋地为她介绍着的声音:“嘉树你快看,博物馆门前的那块石头,可是汉武帝时太液池里的石鲸鱼欸......”
嘉树觉得,心底的那份情绪似乎又生长地枝枝蔓蔓了一些。
可究竟是什么呢?她却又有些辨不分明。
在嘉树出神的空当,博物馆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像她一样的萌新志愿者。
嘉树刚被舍友拉进队伍,一位身穿正装的讲解员就开始一边为她们分发讲解器,一边温柔地解释:“欢迎大家来到历史博物馆的志愿讲解队,今天是各位第一天参加培训,所以接下来会由我带领大家走过展厅,为大家做一次通展的讲解。”
讲解员走到嘉树身边时,嘉树快速地瞟了一眼她胸口的名牌,明眸善睐的照片旁印着一个好听的名字:温婉。
嘉树心中暗赞,真是人如其名。
展厅里幽深昏暗,踏入的一刹那,就仿佛开启了一趟穿越时空之旅。
耳边是温婉娴静甜美的解说,眼前是一件件经过时光淘洗仍耀眼动人的文物,嘉树跟在队伍中,只觉得沉醉不已,时间的流淌仿佛都缓慢了起来。
穿越了周秦汉唐,嘉树原以为展览就到此为止了,正有些不舍地准备摘下耳麦时,却听到耳边温婉低低一笑:“大家先别急着摘,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展厅没参观,这就是我们博物馆最精致华美的文物所在—何家村大唐遗宝展厅…...”
嘉树正津津有味地听着,却发现耳麦里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短暂地停顿一秒,里面传来了女孩子略带惊喜的呼声:“嘉澍。”
舍友下意识地摇了摇嘉树的手臂,可惜嘉树更是一脸疑惑,正准备出声询问,却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
“怎么可能是叫她?…难道…第一天的悲剧又要重演了吗?”
嘉树欲哭无泪,满脑子都在想,如果现在去改名会不会太晚。
被唤作“嘉树”的是个和温婉一样穿着正装,个头很高的男孩子,原本正快步从门口走过,听到有人叫他,便转身冲温婉招了招手,然后迈步走了过来。
这一招手不要紧,原本叽叽喳喳的志愿者们集体寂静了三秒钟,接着爆发了更为热烈的讨论。
“哇这位讲解员哥哥太帅了吧!”
“是啊是啊,你看他穿正装的样子真是太帅了!我宣布我一定要加入他们!”
......
嘉树嘴角微微抽搐,虽然她也喜欢帅哥,可此刻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她已经顾不上花痴了,只能默默缩在人群后,疯狂祈祷上苍,这位“嘉树”大哥只是和温婉寒暄两句就走。
可惜事与愿违,耳麦里重新响起温婉的声音,宣告了周嘉树悲惨一天的开始。
“各位,大家看到的这位讲解员是我们博物馆讲解队的大神—周嘉澍,刚刚我和他沟通过,下面的大唐遗宝展厅,将由他来为大家讲解,大家欢迎。”
完整地听到他的名字,嘉树确认无疑,她又和第一天跑错教室时的那个“周嘉树”相遇了。
3.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大家好,我是周嘉澍,很荣幸为大家讲解大唐遗宝展厅。”
耳麦里沙沙作响的电流声丝毫不影响男孩子嗓音的质感,清冽好听,还有几分朝气蓬勃的铿锵。
和温婉细致入微娓娓道来的讲解不同,周嘉澍更像是一位矗立在你面前的考古工作者,丝丝入扣,旁征博引地介绍着每一件文物背后的故事,仿佛他曾亲历那个山河壮阔的时代,仿佛他曾荡涤灰尘,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从尘埃中捧出。
嘉树听得分明,他语气里有掩也掩不住的骄傲。
“这件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是一件国宝级文物,更是唐朝由盛转衰的最好见证。”
展厅里人头攒动,一批游客恰好和嘉树他们一起来到了这件文物前,周嘉澍在耳麦里示意志愿者们稍作等待,然后绅士地静立在了展柜的另一侧。
等游客散开,嘉树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地扑到了展柜前,想把这件文物看得更真切。而此时周嘉澍的声音恰好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愈发低沉了几分。
“安史之乱后,玄宗弃城而逃,这批舞马落入了安禄山手下一名叫田承嗣的大将手中,军中之人不知舞马真实身份,将它们当作普通战马对待,稍不听话就鞭打、责罚。”
“一次军中宴乐,舞马听到音乐声旋即跃然起舞,士兵们大惊失色,认定它们是妖孽,活活将它们鞭打致死。随着盛唐的落幕,舞马衔杯祝寿的盛景也随之销声匿迹。”
凝视着壶身上栩栩如生的舞马,嘉树眼前仿佛出现了它们最后被鞭打致死的画面,不由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静立在一边的周嘉澍。
也许是讲解过多次的缘故,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眸光幽深,让人无法窥明背后的情绪,可嘉树还是看清了他紧紧抿起的薄唇。
她只觉得心底微微一滞,他这样热爱,想来也是伤心的吧。
午饭时间,原本周嘉澍这样的正式队员是不会和新人一起吃饭的,可在温婉的再三邀请下,不知怎么,最后就演变成了两位穿着正式制服的讲解员,带着一群穿红色马甲吵吵闹闹的志愿者一起落座的局面。
像是鸭爸爸鸭妈妈带着自己的孩子。
因为这个想法,嘉树噗嗤地笑出了声,之前因为舞马命运而沮丧的心情也微微好转起来。
这顿饭原本吃得气氛就诡异无比,温婉和周嘉澍交流着工作上的事宜,而其他志愿者则低声和身边的人交谈,形成了两个边界分明的结界。
嘉树的这一笑,倒是成功打破了壁垒,大家纷纷向她投来目光。
嘉树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揉揉头发,正准备摆手解释说没什么,却敏锐地从温婉眼中捕捉到了几分戏谑地笑意。
看她张口要说什么,嘉树脑中警铃大作,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诶嘉澍我想起来了,她是你的学妹,名字还和你一样呢,也叫周嘉树。”
话是对着周嘉澍说的,看到他脸上浮起了探究的神色,温婉很满意,再接再厉热情地朝嘉树招了招手:“嘉树学妹,你介意到我身边坐吗?”
“装吧装吧,我跑错教室那天大哥你可是连头都没回呢,还有温婉,你追男孩子为什么要我做盾牌......”
嘉树心底暗自腹诽,叫苦不迭,可还是乖乖地端起餐盘,慢吞吞地平移到了温婉身边。
甫一落座,对面的周嘉澍就挑了挑眉毛,脸上扬起温和的笑意,问道:“学妹你叫周嘉树吗?是哪两个字?”
嘉树没思考,脱口而出:“那学长你是哪两个字?”
对面的男生有些惊诧,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头发短短,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女孩子会这样问。
他盯着嘉树看了一眼,低笑一声,接着像变魔法似的从外套口袋中拿出了纸笔,刷刷地写起字来。
这回轮到嘉树诧异了,现在竟然还有随身携带纸笔的男孩子。
嘉树心底暗叹。
男生很快写好了自己的名字,伸出手笑着递给嘉树。
男孩子的手莹白纤长,骨节分明,而记事本上“嘉澍”两个字却凌厉得像要穿透纸面。
真是字如其人,嘉树想。
揉了揉头发,嘉树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也从包中翻出笔来,在“嘉澍”下面一笔一画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笑眯眯地还给了他。
男生的名字锋利张扬,女生的名字纤细秀丽,出现在同一张纸上,呈现出了奇妙的和谐。
男生眼底慢慢漾开了笑意,注视着嘉树:“很好听,嘉树,后皇嘉树,橘徕服兮。”
嘉树一怔,不过很快回过神来。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连声附和:“同好听,同好听。”
嘉树没敢说,要不是很早就知道他叫周嘉澍,这个名字,她可能会读作“周嘉澎”。
4.你的名字,原来是及时雨的意思
在博物馆忙碌了一天,当嘉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时,城市里早已华灯初上。
嘉树踉跄着勉强踱步到床边,重重地向上倒去,然后一把拽过被子蒙住了双眼,似乎这样便可以洗刷去一整天的疲乏。
可惜这片刻的安宁并未维持多久,嘉树突然掀起被子睁开双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腾”地一下坐起,拿起枕边的手机,噼里啪啦地搜索起来。
今天在餐桌上,男孩将自己名字的典故信手拈来,而嘉树呢?若不是前几日闯错教室,她可能会兴高采烈地叫错对方的名字。
嘉树觉得自己着实有些文盲。
她输入了“澍”这个字,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它的字义。
“澍,及时雨,长吏各洁斋祷请,冀蒙嘉澍。”
嘉澍,原来他的名字,是一场及时好雨的意思啊。
嘉树把手机丢回枕边,慢吞吞地倒下,再次投入了柔软的床的怀抱。
可阖上眼睛,不知为何,眼前却似乎浮现起了男孩温润明朗,却又带着几分张扬的脸庞。
嘉树的脸上倏地就燃起了两团红扑扑的云霞,一个暧昧的词同时掠上心头。
真是......蛊惑人心啊。
寂静的寝室里,嘉树陡然加快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生了几分懊恼,猛地重新将被子覆在了眼睛上。
终于清静了,嘉树昏昏沉沉地想。
新生活开始时总是让人手足无措,可当渐渐熟谙了它的面貌后,一切波澜便趋于平静,重新回归了无波的深海。
嘉树逐渐适应了大学生活,平日里奔波在教学楼间,周末便一头扎进博物馆。
有时她也会怀疑,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性子,真的可以忍耐住寂寞,在幽暗嘈杂的展厅里,度过一个个阳光明媚的秋日吗?
可嘉树确实做到了,并且一点点地沉湎,甘之如饴。
而与周嘉澍撞名的尴尬,除了开学初的那几次之外,之后便再也没有发生过。
因为她几乎再也没有见到过周嘉澍了。
尽管每个周末嘉树都会在博物馆泡上整整两天,可她见到周嘉澍的次数,一只手便可以数得过来。
原本他们便分属不同的讲解队,再加上没有温婉的刻意拉拢,少的可怜的几次见面,也变成了她在展柜前疯狂背稿子,遇到带着游客走过的周嘉澍时,一个礼貌性的点头问候。
所以当周六清晨,嘉树睡眼惺忪地在校门口排队等公交车,听到身后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时,她毫不意外地打了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
嘉树匆忙回头,撞进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初秋的北方城市,空气里浮动着淡薄的凉意,清晨时分更是添了几分萧瑟。
今天周嘉澍并没有穿正装,而是简简单单的T恤搭配仔裤,手臂上搭着一件外套,背着黑色的双肩包,一副清爽利落的样子,站在不远处向她挥手。
英俊而漫不经心的少年,电光火石般击中了嘉树的心。
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如雷般地心跳声,她深深吸了口气,离开队伍,小跑到了周嘉澍身边。
嘉树笑着和他打招呼:“学长今天也要去博物馆吗?”
“嗯,今天我要去馆里值班。你呢?今天志愿者就要最终考核了,紧张吗?”
站得离他近了些,嘉树才发觉男生比自己高出许多,而他身上清冽好闻的香水味,就在嘉树鼻端淡淡地氤氲开来。
嘉树对这个味道十分熟悉,这是宝格丽的大吉岭茶。
有一段时间她格外钟爱男香,意外拥有了这款后,便深深迷恋起它独特的味道。
而生活中真正会用大吉岭茶的男孩子,她只遇到过周嘉澍一个。
公交车还未到站,男生唇边挂着浅笑,和嘉树三言两语地闲聊着。
嘉树望着他明亮的眼睛,只觉得思绪有些飘远,脸没有缘由地热了起来。
5.谢谢你帮我
时间还早,车上的乘客并不算多,上车之后嘉树惊喜地发现居然还有空位,便和周嘉澍在侧排并肩坐了下来。
这趟公交车会驶过整个大学城,然后穿越城市里最繁华的地段,因此尽管是周末,可没行驶多远,车上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嘉树有些困了,和周嘉澍聊着聊着就打起了盹儿,正要睡去,却在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膝盖处有一点异样的温热。
她睁开眼,才发现前方过道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单手拽着扶手,身体看似和嘉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腿部却有意无意地,顺着公交车的颠簸贴近嘉树。
嘉树今天穿了短裙,坐在座位上膝盖恰好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而刚刚的温热,正是男人贴过来时传来的温度。
她皱了皱眉,想起最近屡屡爆出的骚扰事件,心底有些不快。
可因为一时不能确定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之失,嘉树想了想,没作声,只是微微调整了腿的角度,想要避开身前的男人。
嘉树刚刚移开,这个人便立刻趁着有人上车,再次向前贴了过来。
这一回嘉树十分确定,是变态无疑了,正变了脸色想要发作,身侧的周嘉澍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她只觉得膝盖一暖,便看到周嘉澍的外套轻轻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与此同时,周嘉澍顺势挡在了中年男人和她之间,回首冷冷地对男人说道:“我警告你,离车上的女生远一点。”
周嘉澍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让身边所有的乘客都能听到,大家纷纷向变态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男人原本扬起脖子想争辩一番,可看到周围乘客的态度,自知理亏,骂骂咧咧地随着下车的乘客向后走了。
看着变态走远,嘉树收回了厌恶的目光,感激地望向周嘉澍:“谢谢你帮我,学长。”
周嘉澍抿了抿嘴角,没说什么,只是直到下车前,都护在嘉树身前。
等到周嘉澍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提醒她可以下车时,嘉树已经安安稳稳地在车上补好了眠。
揉了揉原本就有些乱糟糟的短发,睡饱了的嘉树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把外套递还给了周嘉澍。
看着她这副餍足的样子,周嘉澍也不由轻笑出声来。
走到后门,嘉树才发现刚刚的变态还在车上,更来气的是,他看到嘉树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趁着目光撞上时,丢给嘉树了一个挑衅的目光。
嘉树顿时火冒三丈,心里暗想一定要给这个嚣张的变态一个教训。
男人恰好背对车门扶着把手,临下车时,嘉树故意放缓脚步,慢吞吞地从背后靠近那个男人,快速飞起一脚,朝着他的小腿狠狠踹去。
趁男人还没回过神来,嘉树一边飞快跳下了车,一边大声叫道:“大家要小心,他是变态!”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车门缓缓关上,嘉树笑眯眯地看着变态吃痛的表情,解气地拍了拍手,一转身,撞进了周嘉澍诧异的目光中。
她有些得意,眉飞色舞地向周嘉澍解释:“学长,刚才谢谢你帮我,但他实在是太嚣张了,我也要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女孩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此刻的嘉树,短发在微风里轻轻飞舞,眸中流转着微光。
凝视着像个孩子般炫耀自己战绩的女孩,周嘉澍心底微微一动。
在公交车上惩治变态时的嘉树虎虎生威,一路上都在为自己的壮举暗自得意,可刚踏进博物馆,周嘉澍就看到她突然停下脚步,开始疯狂地在包里翻找起来,脸色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差。
摸索半天后一无所获,刚刚自信满满的女孩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扶额哀嚎:“妈呀,我忘记带稿子了!”
今天是志愿者的最终考核日,嘉树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想在考核前把各个展厅的重点文物都再过一遍,没想到出门前竟然忘了带稿子。
嘉树真的有些慌了,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想给正从家里赶往博物馆的舍友挂电话求助,一只手从背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需要帮忙吗?值班处我可以打个招呼请一会儿假,先陪着你过一遍展厅。”
男孩子清越的声音传入嘉树的耳朵,她回头望向周嘉澍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庞,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6.“学长你的恩情我怎么还的清啊…看来只能以身相许了!”
时间尚早,博物馆里的游客三三两两并不算多,嘉树跟随在周嘉澍身后,才过了两件重点文物后,便对周嘉澍崇拜得五体投地起来。
都说正式讲解队的讲解员个个是大神,讲起通展来不费吹灰之力,可嘉树真诚地觉得,他们和周嘉澍比起来,一定逊色不少。
因为这个人知道得实在是太多了…随意一件细小的文物,除了一些简单的概况,它背后发生的奇妙的故事,周嘉澍都了如指掌。
这些他都是怎么知道的?
嘉树觉得太神奇了,一时没忍住,问了出口。
周嘉澍回答得落落大方:“我的父亲是省考古所的工作人员,我算得上是从小耳濡目染吧,再加上大学读了考古,所以这有可能这也算…家学?”
周嘉澍略微沉吟,伴着轻笑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都说本校的考古专业在全国数一数二,现在看来简直是藏龙卧虎。
嘉树暗忖。
跟着专业大神过完一遍展厅,嘉树只觉得学到的知识比自己这半个月来泡在博物馆所有时间加起来收获的还要多。
和周嘉澍从最后一个展厅走出来时,距离集合考核的时间已经不到五分钟,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嘉树,周嘉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道;“别怕,讲解的时候不要刻意去背,你要把它们当做朋友,而不是展柜里冰冷的文物。”
看着眼前的女孩抿抿嘴角露出感激的笑容,周嘉澍心底一软,补充道:“你们考核的时候我会抽时间过去看看的,给你加油。”
原本是为了鼓励嘉树让她加油,令周嘉澍没想到的是,自己话音刚落,刚刚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的女孩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涨得通红,敷衍了两句之后落荒而逃。
周嘉澍无奈,自己难道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