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回

在一个月全食的夜晚,四个儿时小伙伴聚餐在一起,各带着媳妇,只有一个单身汉,三对儿半玩一个游戏,把每个人的手机摆在桌上,无论电话还是信息都让其他人看到听到,相互暴露隐私。意大利电影《完美陌生人》这样开始的。期间种种作弊、猜疑、解释与痛苦交织在七个人身上,正像那对医生夫妇所言:手机就是一个黑匣子,装载太多秘密,而这些都是脆弱婚姻的子弹或炮弹,或者说人的关系更脆弱,或者说人的本身更加不堪一击,特别是在熟人朋友面前,那些光鲜亮丽的形象都被谎言支撑,而摇摇欲坠,可在陌生人面前却诚实得像刚刚出生的婴儿。

随着剧情的不断推进,热闹的笑声逐渐减弱,任何一支手机里的声音,都将整个房间的声音凝滞住,换来惊诧与慌张的目光,在香甜可口的饭菜上交错与碰撞。一对一对的镜头有如兵乓球那样来回切换,然后一个个人物特写缓缓逼近,一阵阵铃声款款而来,那些不在场的自己,自己的一部分轻叩门拴,好像小心翼翼地缺位又不甘寂寞,微微“小荷才露尖尖角”,却不想有如轩然大波,一发而不可收拾。我们彼此看见的人,只是海面上冰山的一角,背面和下面布满过去与内心深处的秘密,正如人们永远看不见月亮的另一面,以及环形山下的喷泉与河流。

我是一只空中盘旋的鸽子,在谨慎飞行的途中,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巡视周围的影子,彼此间的脸面常常在瞬间变形弯曲,又在我的脑海里漂浮荡漾,去神秘化的同时也产生幻觉。用于判断的所谓“距离”其实与时间和空间都无关,而是关乎内心的敏感,直说吧,就是爱。爱,它头脑简单却贪得无厌,他向月亮奔去,却总投向太阳。我们三个同学家庭春节前的饺子宴没有这些场面,没有人敢坦诚自己手机里的秘密,以及这些秘密与自己生命的某种联系,不管它或大或小,陌生就像漩涡那样吸引着每个人,对于没有羽毛做翅膀的人,手机充当想象的翅膀,飞奔那闪烁的陌生。

两天没有回家,房间里的温度上升到二十六度半,不等不脱下毛衣毛裤,只穿秋衣秋裤,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几个忙手忙脚地应对亲人,只因陌生人的存在。陌生两字非常好,符合本雅明《什么是史诗剧》“中断”一节的观点,观众不应该与主人公发生共鸣,而是学会对于主人公的活动的环境表示惊愕。其目的不是展开许多情节,而是表现状况,因为我们越是经常打断一个人的动作,我们得到的动作也就越多。有点像掀开湿地上干燥的石头,翻出里面惊慌失措的潮虫,或刺激躺在温水里的青蛙,另一种活体解剖的景象,人及其生活不是静物,而是与环境同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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