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才深，塘鲺弄草已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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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添一抹岚

清明祭拜祖先，一行人前进在羊肠小道或溪畔。途经溪涧，我探头而望，见杂草丰茂，溪中春水淙淙。

我问先生，这水里头会有塘鲺么？先生说应该有，可塘鲺一般在黄昏后方离泥逐水草觅食，现日光炎炎，很难看得塘鲺的踪影。

经先生这么一说，我才略略记起，母亲也常在黄昏中山色笼罩下，在溪中，水瓢一舀，竟舀出一条塘鲺。

小小塘鲺，多多回忆，美美滋味。

塘鲺性平味甘，肉嫩味美，营养丰富，有补血健脾、补中益气之功效，也有着极好的食疗作用和药用价值，被视为滋补食品。塘鲺鱼适合身体虚弱，营养不良人群食用，治疗小儿疳积，功效良好。

塘鲺视力低下，怕光，贪吃。日间一般潜于水下淤泥中，黄昏才出来觅食。它只靠口须及嗅囊感知周边环境。由于它的贪吃本性，极易上钩。

儿时，母亲傍晚从菜园归来时，水桶里常见有三五条塘鲺，用蕨梗串其鱼鳃，圈在一起。当时我心里曾纳闷，怎塘鲺能如此轻易被抓，原是它黄昏弄草、视力不佳惹的祸。

母亲惯等我们放学。待我们放好书包，母亲便嘱咐我们一番，然后挑着一对满上土肥的胶桶，去山旮旯里翻地种瓜豆。

我热衷于看母亲劳作，于是走在母亲前边，一路轻快跳跃，口中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也念了一路。

终于，到达山旮旯处，我家菜地。母亲也到了。她放下担子，也不歇息，就一锄一锄地翻地。母亲吩咐我将地里的杂草清一遍，我如是做了，并将杂草扔往山涧的深溪里。

说是深溪，其实溪水不深。只是水中杂丰茂，令人看不见水深，给人以错觉。我好奇那貌似深邃的溪流，里面到底蕴藏着些什么，便随意将脚下的黄泥头拾起，扔入流水中。只听得咚一下，黄泥头没入其内，再无其他动静。

我将心中疑惑说与母亲，母亲答应我，待地翻好，瓜豆种下，便前往一探究竟。我心中愉悦，手中动作又快了许多。我除草，母亲翻地。地翻好，母亲开泥坎，我点瓜豆。

约摸黄昏的光景，瓜豆全种下。母亲拿起那两胶桶，走至溪涧。

我跟随着母亲，也走至溪涧。母亲赤着脚，踏进溪中。溪中春水才深，刚没过母亲的脚踝。原来只是杂草给溪涧打了掩护，它根本就显深。

彼时已日落黄昏，山中葱茏，树影横亘，头顶的天色不觉多晚，但山旮旯中，已昏昏然。

母亲抓起我先前扔进溪中的杂草，清洗胶桶。母亲唤我用锄头将杂草打捞，莫塞了溪涧。我将锄头伸向杂草堆，期间，手中锄柄被微微触动了几下。我扔下锄头，唯恐水中藏着的是蛇。我跟母亲说明情况，母亲胆大，用水瓢翻动那堆杂草。

母亲手持水瓢拨弄杂草，怎知竟舀得一条塘鲺。一会的功夫，母亲竟用水瓢舀得四五条塘鲺。那塘鲺，周身油滑黄色，嘴大头扁眼睛鼓，嘴侧触须对称，各四条。

母亲找来蕨梗，将塘鲺串成一圈，放入桶内。

回家路上，母亲笑逐颜开。她跟我说，晚上有好吃的咯，清蒸塘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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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母亲让我拿来瓷盆，满上水。她抽开蕨梗，让塘鲺自由活动。我正伸手要一摸塘鲺，母亲赶紧阻止。原来塘鲺的胸鳍，防御能力强，无意触碰，能将手刺得生痛。

母亲将塘鲺清理干净，砍段，将姜片、黑豆豉铺其上，淋上油，洒些白酒。煮饭时，往锅里一放，饭熟菜香。

吃饭时，母亲仔细地剔除鱼骨，给我们夹鱼肉。姐弟四人，和着香嫩滑口的鱼肉，一碗饭很快吃完。母亲让我们再添些饭，蒸塘鲺出来的汤汁，鲜香美味，更下饭。于是，我们添饭，和汤汁，果然，有滋有味。

除了清蒸，塘鲺煲汤煮粥，出来的味道也是清甜可口。我阿婆就说过塘鲺煲汤煮粥，小孩吃了开胃健脾，还祛疳积。所以母亲会早早起来，为我们煮一锅绵绵的塘鲺粥。在锅中的粥煮得差不多时，才将塘鲺投入其中，不时，就能闻得鱼香粥香，四下氤氲。

记得那是春雷打响后的晚间，我接到母亲的电话。母亲问我，俩孩子胃口怎样。我说胃口一般，孩子总不爱吃饭。母亲说傍晚时，在那山旮旯的溪涧中，得了好几条塘鲺，问我要不要。我还没回答，母亲已经说，要吧，煲汤或煮粥，给孩子吃，野生塘鲺，难寻吖。我只得答应。

第二天，我尚未睡醒，父亲的电话已经打来。我开门，父亲已站在门前，手里抽着蕨梗，蕨梗串着几条塘鲺。随后，父亲还帮我将塘鲺处理好。他说塘鲺会扎手，怕我不会处理，塘鲺没事，我的手倒被扎得生痛。

待父亲处理好塘鲺，锅里的粥也已经翻滚起来。我留父亲吃早餐，父亲说他已吃过，得赶去邻村开工。

我看着锅里升起的白烟，朦胧间，眼前展现出昨天傍晚时分，母亲捉塘鲺的画面。

正是春水才深，塘鲺弄草已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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