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采菱

折腾到现在还没结束,想想还是不能回去。据说今晚很热闹,一批人马都赶到太湖边老同学家吃湖鲜去了。二十五年前的暑假,我在这同学家住了两天。对西太湖的感受,还是记忆犹新。

    “菱角不多啦!”刚打电话的时候,姑妈在电话那头喊道,“下周再不回来,就不留给你去翻了!”

    那就再忍一周。

      我对菱角的最初回忆,当是还在分田到户的那个阶段。

      我们的村子,原来有一座窑,窑对岸附近的一大片水域,就是生产队的菱区。

      每年的这个时候,女人们一起下河采菱。采摘上来的菱角,用箩筐装着运到河这边,然后再去水里清洗浸泡一下,按老菱嫩菱再分别装框(在水里浮起来的是嫩菱,沉在水底的是老菱),然后一箩筐一箩筐地归集到队里的公场库房里(就是猪圈隔壁堆稻草的地方)。

        每天傍晚收工时分,生产队长宝林叔叔就组织大家将一天的劳动成果,按人头数目分给各家各户。这个时候就很热闹啦。各种争执谩骂,甚至还有对打的场景(因为总有那几个凡事都想雁过拔毛的女人,虽然她们现在也多是很慈眉善目的样子了)。吵归吵骂归骂,不一会儿,菱角也就分好了。男女老少,或提篮,或簸箕,把分得的菱角往家里搬。不一会儿,整个村庄的十几个烟囱头里,缕缕青烟直上云霄。空气中弥漫着煮熟后的老菱角那种特有的清香,浓郁,醇厚。新鲜的老菱,当晚或凌晨煮了,过会可以卖个好价钱;而嫩菱呢,只适合生吃,或做菜,下面条。

        我妈也是个精于算计的家伙。几乎每次拿回家的菱角,不论多少,她从没说留在家里大家吃个痛快吧。而是心里早就盘算好,今天的菱角大致多少斤,这一篓可以买几块布料,那一勺可以买几斤盐哪怕几盒火柴也成。而且,因为张渚每斤菱角比在鲸塘贵2分钱,她都不惜多步行一个半小时的夜路。这就苦了我。

        那时候有啥吃呢,我记不得了;但新鲜的菱角,诱惑力实在是大。我会在煮菱的过程中不时偷吃几个,但远远不能过瘾;但如果因为吃得太多,而让母亲发现少得明显的话,一顿胖揍,或“败家子”的骂名,当是少不了的:吃得就是钱嘛。那时奶奶还活着,但她因为基本上失去劳动力,而只能呆在家做做家务搓搓麻绳。这个时候,我还不能只顾自己吃,所以还要分享一部分给她。当时奶奶已经没有牙齿,所以我把煮熟的菱角,用菜刀从中间部位,一劈两半,捏住其中的一半的角尖,对着奶奶的嘴里轻轻一挤,菱肉就送到了她的嘴里。虽然奶奶说“我不吃,你吃吧”,但每次看着她瘪着用牙床磨着菱肉时,还是很享受那种粉粉的,香香的菱肉。

  后来分田到户了,我自己也会采菱角了,就有了很大的改观。只是母亲靠采菱角挣钱的方式,供我一直到读大学:大三那年回来时她说四十天里靠采菱角卖菱角,竟然挣到一千二百多,平均每天有三十元的收入,真是乐坏了。但当我看见她的手,被水胀得惨白;而因为要剥嫩菱,手指甲基本上都脱落光了。

        采菱角确实不易。一个人在一个长不过两米宽不到一米狭窄逼仄的木头脚盆里,弯着腰,低着头,要不了半小时,就会四肢麻木腰酸背痛颈难受。而且如果你是一位没有经验的人,可千万不能站起来,否则掉下河,是分分钟的事情。而一旦掉下去,除非水特别浅,一般来说生还的可能性也非常小~~菱藤水草会缠着越紧。

      而且采摘过程中,当你翻开菱荷时,会有各种各样的小虫子跳蚤水蛭,会咬你的皮肤喝你的血;还会遇到水蛇赤练蛇,对着你吐着猩红的信子,吓人丝丝的。当然一般情况下,它在发现你无心冒犯后,便会识趣地离开。

      反正每次采菱回家,在收获的同时,手上胳膊上也留下了道道伤痕,手脚因长时间浸泡而发白发胖。人被晒得黑鱼似的。

      妈蛋,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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