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是的陷阱

湖北省人民医院(武汉大学人民医院)共有两个院区。主院区位于武昌张之洞路,建成较早,条件也不如刚落成的东院区(光谷院区)。因此,这次住院就被安排在了光谷院区,光谷院区虽然名为光谷,但实际上位于偏远的江夏,我们经过了一个小时的车程才抵达。这附近确实安静,新建的小区没有多少住户,宽阔的马路与每天都处于拥堵的街道口、广埠屯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排排蓝顶的灰色建筑显得十分宏伟和气派,全部用大理石装潢的大厅里只有寥寥十几人在办理手续,保安和引导员穿着统一的质地考究的制服,我对此行的目的地——湖北省人民医院——第一印象还不算太差。毕竟是刚刚落成的三甲医院,各项设施都无可挑剔,24小时的热水,干净的病房,唯一与众不同的是精神卫生中心的病房里没有镜子,窗户也装上了栅栏样的防护网,从里面看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笼子”,“同笼”的还有其他三只病友。

刚住院的前几天,第一次接触精神类药品的我产生了非常严重的反应,恶心、呕吐、浑身乏力等等,但相比于之前睡眠得到了明显改善,这让我整个精神面貌都好了很多,对恢复健康重新找回信心,积极配合各种检查、咨询和治疗。除却一般住院的必查项目,我做了许多曾经在书上见到过的问卷和量表,比如艾森克人格调查问卷,焦虑自评量表等等。医院里也给我安排了新的咨询师,每两天就会有一次咨询。治疗则是以口服的药物为主,辅之小牛血清的注射和一种名为经颅磁的物理治疗——据说是目前治疗抑郁症的最先进的方法。

医院的生活特别规律,早上有护士准时查房,医生也会查房但时间不是很固定。医生查房的主要目的不外乎询问一下前一晚的休息情况以及药物反应,这是调整药量的主要依据。护士的集体查房也更侧重于安全检查,要知道在精神科住院比住在监狱里的风险还要大,这里的病人大都有自伤或自杀的倾向,因此必须保证病房里不能出现任何小刀、绳索或是玻璃制品。住院当天主管护士会检查每个人的物品,而每天集体查房的护士也要收缴各种违禁物品。这些物品就向这里的每个病人一般被写上特定的编号,被放置在位于就餐间只有护士才能打开的铁柜里。下午两点,护士一个个病房的排查,确保每一个病人都要到就餐间做广播体操。这是我最讨厌的节目,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我总会装作不愿起床而避免被捕。做完两遍广播体操还有两遍手指操,一切都结束后就有了充足的自由活动时间。就餐间那台小电视虽说只能收到很少的频道,但却是我们唯一的消遣,三三两两的病友或陪护坐在椅子上看电视,而大部分人都宁愿回到病房里去。如果像我一样意识还算清醒,是可以向护士申请要一些例如象棋、飞行棋或是扑克牌等小玩意儿的,不过我还是更愿意在爸妈的陪同下到附近的超市闲逛,然后买回来一大堆零食和大家分享。晚上八点,统一发药后基本上一天也就结束了,一片安眠药就着温水送下,不等嘴里的苦味散尽,睡意就已经排山倒海而来,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里,就是不省人事。

短短几天,我的病情极大的到了缓解,睡得好自然食欲恢复正常,而熟悉环境后医院里再找不到能够吸引我兴趣的新鲜感了,我的耐心逐渐耗尽,自以为胜利已经在向我招手,而学校也进入了紧张的期末考试阶段,由于学校的保研政策中最重要的条目就是不能有任何挂科的记录,所以立志保研的我决不能因错过两门无关痛痒的考试而失去资格,我向医生申请了出院。父母一开始也是犹豫的,医生明确给出反对出院的建议让他们有点不知所措,但没多久就被我成功说服。8天,我创造了住院时间最短的记录。

出院后,我马上回到咨询中心恢复了和童学姐的咨询,每周也还按时到白主任值班的心理门诊进行复诊,假期带了满满一书包的药回家。然而事实证明,8天仅仅是药物开始显效的时间,绝不足以达到治愈,回家后尽管一直在吃药,情绪却始终无法调动起来,在药量递减后我又一次陷入了无边无尽的失眠中。假期痛苦异常的半个月,我白天黑夜颠倒,父母坚持认为是生物钟紊乱的问题,极力矫正未果。时隔2个月后,曾经侵扰我的种种消极念头再一次出现,不断伤害自己,并斟酌着、比较着各种自杀方式的优劣。并且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在前几次咨询中我向学姐隐瞒了自伤和自杀的情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又一次出现了失控的倾向,无奈我必须坦白了所有,学姐履行职责再次通知了辅导员。

第二次住院显然老练了很多,父母也没有上次的惊慌失措,安排好工作到达武汉已是我入院一周以后了。独自一人在医院的日子实在难熬,常常懒得吃饭、懒得活动,也没有聊天的对象。这次恰好又是自己单独住一个病房,每晚早早便睡觉了。隔壁病房一个女孩主动找到了我,她目光呆滞、也不说话,偶尔在餐厅和开水间遇到总是默默地跟着我。两天之后,我在餐厅的角落里练字,她一声不响的坐在了身边,小声说“你快拿笔扎我,扎我。”我被吓了一跳,又不好意思走开,她眼里泛着泪花突然抱住了我,我手足无措。幸好,这时有一名护士经过,我赶紧求助,这才得以脱身。当晚回到病房,收拾东西时才发现铅笔不知何时消失了,想到隔壁女孩可能发生的种种危险,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到护士站将此事告知了当晚的值班护士。等再回到病房的时候,那女孩竟然就坐在我病房门口的长椅上等我,狠狠心无视地走了进去并仔细关好门后我才安然睡去。几天后妈妈到达,这样惊心动魄的日子才告一段落。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住院我们再也不敢擅作主张,认真按照医生的要求吃药和治疗。在第25天终于达到了临床上的治愈。出院后,依旧按时复诊、坚持心理咨询,直到现在我的状况一直保持稳定,再也没有反复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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