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蛙

记忆中，雨后的池塘和田间地头总是蛙声阵阵。许是现在远离田野，亦或是蛙数量的消减，蛙声已难得一闻了。

如果蛙的数量发生了消减，那我将永远悔恨自己当年对蛙所做的事。

不同于儿歌“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田边的稀泥了，到处是泥鳅……”雨后捉泥鳅，那时雨后小孩子往往去田边菜地钓青蛙。

钓青蛙要准备一个细眼的网兜，做成倒置的圆锥形，上端开口，用废弃电线绞成圆环，用网兜包住圆环并缝上，两线交接处两线向外延伸，两线的延长线过圆环的圆心，说白了，就是方便手握的把柄。

既然是“钓青蛙”，顾名思义还要准备钓具和饵料。钓具由细竹竿和钓线制成，用蚯蚓充当饵料。抓蚯蚓时往往搬开地上石头和砖块，就能看到蚯蚓盘亘在泥土表面，见光就逃，这时下手必须要快，用手捉它的半段，才有可能不抓断它。这其实也算杀生，我也为此忏悔。

夏天雨后的傍晚，往往是在暑假，村里很多小孩就带着钓具，网兜和一小盒切好的蚯蚓去钓青蛙了。不过钓的往往是比较小的青蛙。钓青蛙大概有钓鱼的乐趣吧，一钓就能钓到天黑。有时奶奶和妈妈们都得出到田边把孩子叫回家吃饭。

钓青蛙时，先把蚯蚓绑在钓线上，然后一手拿网兜，一手拿钓具，把钓具放在稻田里和田间的菜地上，用手轻轻摇动钓具，吸引青蛙前来吃蚯蚓。一旦青蛙咬到了蚯蚓，拿钓具的手就立刻上抬，再往里拐，收线，同时那网兜的手向外伸，好接住青蛙。如果下手不快，青蛙吃到蚯蚓就跑了。

钓青蛙时，小伙伴们每人占据稻田一处。期间安静无语，偶有钓到青蛙的抑制不住的低声欢呼。每个人认真的神态，耐心的态度比在课堂上好了几百倍。钓完准备回家时，大家就聚在一处，比谁钓的多，往往是我钓的最少。

为了不背负钓青蛙最差劲的耻辱，我常常钓到最晚走。一次，天已黑下来，伙伴们都回家吃饭了，我还在钓着青蛙。忽然听到有人和我说话，我发现时她已经走近了，她肩上背着锄头，可能是干完农活准备回家吧，虽然也有月亮，但是我丝毫没有感到陶渊明笔下“带月荷锄归”的诗意，可能是因为她面带严肃的原因。她问我是不是常在这儿钓青蛙，我唯唯诺诺地回答是的。然后她告诉我这一片的稻田是她的，我下雨后在这儿钓青蛙把田间的路都踩坏了，害的田里的水四处乱流。最后她警告我不要在这儿钓青蛙。我全程不敢出声，不敢辩解，孤立无援，低着头不敢看她，一副犯了错的模样，最后也唯唯诺诺地回答以后不会这样做了。说完赶紧收拾东西跑回家了。

我家吃饭晚，回到家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所以倒是不会被责怪。我没把被责骂的事告诉任何人，不知道为什么。钓到的青蛙拿回家，奶奶就在第二天拿来把它剁碎喂鸡，剁完之后，奶奶的手腥腥的，跟我亲近我都躲着。

也许是害怕换了地方钓青蛙也会被其他人责骂破坏了田间的路，以后我几乎不再去钓青蛙了，那时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一次，上课的时候谈到青蛙，老师说青蛙为稻田除去害虫，还奉献歌声，是人类的朋友，我们应该爱护它。我那时向来对老师的话深信不疑，所以老师说不能伤害它，就不应该伤害它。

晚饭时，我跟家人说了这件事，他们不以为然，认为青蛙多的是，而且就算我们不伤害它，别人也会去捉它。除去小孩子不懂事去钓小青蛙，大人们也有捕捉大青蛙拿去卖钱的，不仅能卖出去，价钱还很高哩！

我之后又劝阻过伙伴们，不要去钓青蛙了，他们常常嗤之以鼻。小孩子们仁爱的观念尚未开化，往往信奉好玩至上，如果教育达不到开化的目的，那就只能经过时间的开导。

我又想到那个责骂我破坏田间的路的中年妇女，她当时的关注点也仅仅在破坏了田间的路，影响她管理水流灌溉，却没有指责我钓青蛙的罪名。

由此可见，当时人们保护青蛙的观念还未觉醒。

后来，读莫言的《蛙》一书，读到姑姑被蛙包围一段，我顿感头皮发麻，夜里做梦，梦到我也像书里的姑姑一样，被之前钓过的青蛙控诉自己的罪名，那些青蛙竟然是奶奶剁过之后破碎的样子，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现在，物质的高度发展，教育的普及使小孩子也不再需要以钓青蛙作为娱乐了，加上种田的人少了，青蛙没了住所，渐渐随着田野的消失而消逝。

希望“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场景不仅仅存于书上，还存在于今后的田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