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儿,哪儿就是远方

难怪郝景芳会说她的小说“始终属于无类型文学”,看了《去远方》,确乎如她自己所言,“对科幻读者来说不够科幻,对主流文学读者来说不够文学。”

初看《去远方》,很乱的一种感觉,说的是一位旅行者在火车上看着书,写着笔记,望着窗外景致的所见所思。及至她发现水杯空了,与旅伴打过招呼,离开座位去打水之后,一切便都从如同梦境般凌乱。

“我”先到的一节车厢,车厢内人不多,“零零星星的旅客多半安静的坐着,每人手里捧着一本小说,轻质灰色纸张,厚而轻,封面有烫金的书名,阅读者的眼睛看到另一个时空。在书的车厢里,没有人在场。或许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在心里怀着对生命的众多疑惑,但是没有人开口,没有人用言语的水流冲开躯体的封闭。”

而“我”慢慢路过他们同样不说话,“我是知道大家为什么不开口:唯一比内心疑惑更让人恐惧的,就是把这样的疑惑晾晒到众人可见的日光里,像鱼干一样晾晒,枯干。”

看到此处,觉得这段话很让人费解,虽然有些明白她所说的“让人恐惧的“是把疑惑放置在众人可见,却依然很有不真实之感。但再往下看,似乎开始发现端倪。

“我”看到窗外匍匐哀伤像一大片倾颓的梦想的黑色向日葵,看到太阳依然照耀,但成片海洋似的向日葵的硕大花冠却低落着,花瓣干枯脆弱,茎杆不堪重负。可是脑子里却是刚看到的一句话:我们越来越迫切的需要这些知识,因为这个国家再也承担不起因失误而损耗任何财富和能量。

这是一种对梦想的犹疑,对未来不能确定的忧伤。

再往前行,下一节车厢内有人在斗地主,随着地主与农民身份的更迭,洗牌、分牌的重新来过,大家的情绪与现场的形势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

有人却安安静静嗑瓜子、聊天。身旁有看上去年纪稍大的农村少妇,十几岁背着硕大旧书包的男孩,穿一件土灰色中山装的中年城里人,还有一个光着脚卷卷着裤管的老大爷,老大爷一直在吃馍,就着榨菜,还吃的很香的样子。

一切都是梦幻一样,当“我”向老大爷讨馍吃,老大爷说没有了,说太多人都在讨馍,只有上了这列火车才能有馍吃。那些追不上火车的许多人被摔死,饿死,被打死,但他们仍玩儿命往车上冲。

“我”问究竟有多少人没上到火车上?老大爷想了想,答不上来。

“147860293124586702个人”。这么长一溜精确的数字,是一旁的中年人替他回答的。他在火车上一直在记录人数和馍数,至此我开始明白,这是一列时代的火车,有人是拼了命的爬上来,于是有了一口馍吃,虽然半个馍吃很久也没吃完,但终究比那些上不到火车上的人有了一条活路。

象征着从底层爬上火车,依然沦落在最底层的“老大爷”,一句“数字不可靠”也在说明,不知有多少人因为追赶不上这列火车而被遗忘,甚至都进不到没有一丝温情的数字之内。

时代的火车上我们都在追逐远方,但这远方是什么样子?它究竟在哪里?谁也说不清楚,这里只有混乱的眼前苟且与迷茫的当下。

作者笔下,一个虚拟的情境展现出这个社会中形形色色的人们,而我们似乎都能在其中找到对应自己的那个人。

多少人像吃着半个馍的老大爷,拼命地在这时代滚滚洪潮中满足于有口饭吃;多少人像穿中山装的中年人一样,虽然看得见陷阱,依然自己甘愿随波逐流,不去改变;多少人像那个农村少妇一样,把希望寄托在下一辈子;多少人像那些斗地主的人一样,在社会的变迁中由富转贫,由贫转富!

这只是这个大社会的缩影,随着社会不断变化,那场打斗后燃起的大火不正是象征着那场翻天覆地的改革?天地渐渐变了,大家也被裹挟着走向不同的地方。但人们的生活确实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当“我”再次上了火车,不见了吃馍的老大爷,火车上看到的是吃着汉堡盛宴的胖男人。正如他所说:事情总会变的嘛!

郝景芳在她的另一篇小说《北京折叠》中,写到人类分成三个空间,而半个馍便再也吃不完的精瘦老大爷,何尝不是老刀那样第三空间的人的形象?

这几年,社会上有一种论调甚嚣尘上:这个世界已然是阶层固化。这种说法,让大家不由惊呼:“寒门再难出贵子”,并一再用这个话题挑起大家对未来消极迷茫的情绪。

如老刀那样的第三空间的人,为了女儿能上一个好的学校,而拼着性命去第二空间为人送信,第二空间的那个男孩儿也为了自己在第一空间的心爱女人努力奋斗,即使这些努力看起来是那样的无望,但他们还是抱着一丝丝的希望去拼命努力。

《去远方》的文中那个男孩说:车厢也是个很大的世界啦,下车以前也还能体验到好多事情,就把这些车厢都走一遍也值了。更何况,还能学着看路,把这周围的路看清楚,可以告诉司机,如果他开错方向了就纠正他,要不然我们大家不是都到不了目的地了吗?

正是这种心态,才让我们能看着那一线的光明努力走向未知的远方!

放下包袱,追随自己的心,能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走到哪儿,哪儿就是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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