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橙,还不下班吗?」办工桌对面的女职员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见夏雪橙还在埋头工作浑然忘我,忍不住出声提醒。
夏雪橙的视线从显示屏上转移,埋头处理文件三小时导致双眼难以对焦,微眯着眼对同事微笑道:「你先回吧,我还有些文件需要处理,明早交不了差这个月的奖金可就没咯,路上小心哦~」
待同事走后,夏雪橙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神色亦变得黯淡几分。手肘撑在案台上,食指和拇指揉搓着太阳穴,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倦意。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公司里的职员片刻间走的一干二净。这年头的人都是踩着点上下班,毕竟利益是永远的驱动剂,没有几个人会诚心实意留下来白加班的。
夏雪橙强打精神,拿起粉红色绘有三只猫咪的咖啡杯去休息间倒了一杯咖啡,边走边喝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奋斗着。
那盏咖啡杯静置在桌畔,杯口热气升腾烟熏雾绕,杯身绘制的三只颜色各异的白、灰、黄小猫栩栩如生,身上绒毛纹路清晰可辨,竖瞳自有一股灵动神色,漆黑瞳仁看之令人越陷越深如陷泥沼……
挣扎着从深渊泥潭逃离,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张毛茸茸的猫脸。这是一只有着油亮毛发的金色小猫,有着粉嘟嘟的肉垫和鼻梁,喵喵地叫着,踮着后腿想要爬出窝身的纸盒。
装有猫咪的纸盒不知被谁放置在路边的灯柱下,猫咪瑟瑟发抖,不知是被路经车辆澎湃的马达声惊着或是被徐徐夜风所寒。
「哇,小猫咪!」途经此地的一家三口中的小男孩惊讶地看着纸盒里正在努力「越狱」的猫咪,松开抓着母亲的手来到灯柱下蹲着,眨巴着眼睛仔细打量,学着猫叫逗弄猫咪,由衷而发道:「猫咪猫咪,你好可爱~」
猫咪似乎受惊,不知从哪来的气力,惶恐中手脚并用地爬出纸盒。小男孩见状伸手便抓,猫咪惊慌失措中跃下台阶跑进马路,随时都会葬身在滚滚车流中。
小男孩不顾一切地想要抓回猫咪,被一旁眼疾手快的父亲紧紧拉住手腕,赶忙拉到身边,劈头盖脸呵斥道:「兔崽子你不要命啦!?」
孩子哭闹着央求父亲抓回猫咪,被不喜豢养宠物的双亲连哄带骗不情不愿地回家。
与此同时,夏雪橙总算在九点前将电脑里的文件修改完毕,草草整理一下桌面,穿上披在椅背上的黑色风衣,提着平民的鳄鱼皮蔻驰背包,关上公司电源和大门下楼。
等她来到12路公交站前,恰好看到那只可怜的猫咪站在马路中央徘徊,汹涌车流仿佛咆哮的巨浪,顷刻间就要将它淹没。
最后一班12路车缓缓驶进站台,热爱小动物的夏雪橙陷入两难的抉择当中。选择登上公交车,无异于放弃这个幼小的生命;选择拯救它,那么便会错过最后一辆班车,等待她的将会是昂贵的打车费。
看似光鲜的她实际上已经被自身背负的巨额债务压迫的无法呼吸,有时候她真想逃离这个不堪重负的家庭和那个嗜酒烂赌的母亲说拜拜。
终于她下定决心向前迈出一步,这一步即是起源亦是结局。
当夏雪橙打着手势小心翼翼地走到马路中央,那只猫担惊受怕的眼神爆发出璀璨的希冀光芒,似乎预感到夏雪橙的来临是为了拯救自己,亲昵地用额头摩挲她脚下穿着的棕色长靴,时不时扬起头盯着她发出三两声娇嫩的鸣叫。
她将猫咪抱在怀里,目送12路班车离开站台,微微叹气。「算了,还是去公司凑合一夜吧……」
猫咪安静地趴在手掌心,柔软的腹部传来微热的体温。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家伙对这新奇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抓子搭在夏雪橙手腕上,目光锁定一辆轿车随着它移动转动脖颈,待离开视线范围又重头选择一辆继续跟随,显得既好玩又蠢萌。
夏雪橙正打算往回走离开马路回到站台,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为了安全起见她并不打算在这种环境下接听,谁知怀里的猫突然攀爬到手臂上疯狂抓挠夹在腋窝下的手提包,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她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想要将猫咪抓回怀里。
「叭!」
震天悍地的喇叭声在耳畔炸响,夏雪橙的视线内笼罩着璀璨夺目的明黄光束。她只觉得全身一震,随后在突如其来的巨大撞击力中飞了出去,五脏六腑仿佛这一刻错位,灵魂在剧烈得疼痛中颤栗,意识越来越模糊,好似陷入幽深刺骨的冰潭内,绝望地等待窒息尽头的黑暗。
「或许……这对我也是一种解脱吧……」
闭上眼眸,无穷黑暗将她淹没。
睁开眼,天花板上挂着熟悉的日式简易吊灯;阳光透过百叶门在刷的雪亮的墙壁上投下黑白分明的条纹;风拂动粉色樱桃窗帘,床前悬挂的心形风铃缓缓摆动叮当脆响……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怎么会是梦呢……活着多累啊……」夏雪橙有轻微的神经衰弱,经常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导致她产生厌世情绪,甚至偶尔会有自寻短见的念头。
伸出手臂想要擦拭额头溢出的冷汗,忽然她愣住了,死死盯着面前的手臂,瞳孔逐渐放大,心跳从每分钟80上下骤升至150次,整个人从床上弹起,胸腔剧烈起伏,呼吸亦变得急促短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幻觉……」夏雪橙在心中呐喊。
艰难地将视线慢慢下移,一颗心刹那间变得拔凉拔凉——毛茸茸的胸部……毛茸茸肚子……毛茸茸的大腿和脚裸……
「不!不!!」
她掩面哭泣,绝望地发觉连声带都变了。这种声音作为爱猫族的她曾经听过无数次,也为之疯狂和迷恋过,可现在听来简直比魔鬼还要恐怖!因为这个声音……是通过她的声带发出来的!
她四肢着地跳下床,动作竟然出奇得协调,仿佛本来就应该这样,完全是自然而然出于身体的本能。
奔跑着来到试衣镜前,闭上眼睛缓缓走近,然后怀着最后一丝期望一点一点地睁开——光滑的镜面前站立着一只毛色发黄的小猫,右掌搭在镜面上感受着冰寒的触感,正用富有人性化的眼神仔细观察着自己的身体,一寸又一寸,一遍又一遍。甚至用额头撞镜子,撞得头昏眼花眼冒金星。
然后,她听到自己曾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妈,记得吃早饭,我去上班了。」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Day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