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树
我把我初中三年的时光叫做文府时代。
我的初中有一个很古朴的名字——文府书院。我入校的时候,新野县一初中还没建,文府书院算是县里最好的初中。很多学生小学一毕业,就被家长们拼命往这个学校塞,学校因此“人才”济济。在这里遇到他们,实在是三生有幸的事情呀。
我们学校操场挨着一个鱼塘,鱼塘中间有一片土丘,上面的大树枝叶繁茂,酷似藏有宝藏的小岛。要到达这土丘其实也容易,只需从操场走过一条红砖垒成的小路。学校出于安全考虑,明令禁止学生出现在这条小路上。但这怎么能阻挡人类找寻宝藏的心呢?
那时候,班里有两个留级生——郭依彬和郭靖。郭靖和武侠小说里的大侠重名,我经常对他一展歌喉,为他深情演唱《我不是黄蓉》。他回我,草,你要是黄蓉我还不要呢。此二人虽长我们一岁,但童心未泯,幻想那岛上一定是有什么宝藏。根据我初中总结的经验,犯错一定要很多人一起犯,这样处罚力度才会最小。不知道二人当时是不是这个想法,他们信誓旦旦地告诉梁伟松,岛上有宝藏,我们去寻宝吧。梁伟松是初一新生,我们都叫他“锅盔”(一种面食)。锅盔一听寻宝,欣然应允。在某个晚自习结束的夜晚,三人秘密出发了。
三人到土丘上后,发现哪里有什么宝藏,只有零星的几块鱼骨头。然而有总比没有好,郭靖捡了块鱼骨头攥在手里,三人悻悻而归。刚回到操场,一束光突然照着三人。此光来自校长的手电筒,三人就像罪犯一样跟着校长来到了办公室。最后,校长叫来锅盔家长,两人对锅盔来了一个混合双打,锅盔被打得好不快活。至于为什么只有锅盔家长,我就不得而知了,现实总是如此狗血。
停电对于学生来讲无疑是一场狂欢。初二数学晚自习,数学老师老夏讲得兴高采烈,教室忽然一黑,学生们立刻发出了比老师更兴高采烈的叫好声。老师无奈,拿来蜡烛分发下去。我们教室右下角的九个人,平常因为课上聊天过于尽兴,打扰了老夏讲课的兴致,时常被他批评。当然,这九个人里有我。刚开始他还是具体到个人,后来干脆来个统称,“你们那九个人”,一个也不落下,省时省力。不愧为数学老师,果然机智过人。有次他觉得我堕落,激励我说,你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啊。结果我数学立马考了120。现在想想,高考前,他真应该好好骂骂我。
我们那九人点燃了蜡烛,围着蜡烛继续聊天。蜡烛的黄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女生的脸蛋更加漂亮了,我更加开心了。樊祎讲起了鬼故事,我喜欢听这些灵异的事情,所以听得格外认真。正听到恐怖的地方,一只手突然拍了我的后背。我立马条件反射,缩起脖子,耸起肩膀。王垚这小子竟然吓我,众人被我逗笑了。
鬼故事讲完,王垚把蜡烛斜放,滴了一些蜡油在桌子上,在桌子上玩起了火。这火不大,就像煤油灯一样的火苗。然而,蜡油着完,桌子上留下一片黑色的木炭。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烧的桌子,自己继续用。
初三的时候也停了一次电,这次停的时间不好,正好是午休时间。没有初二停电的温馨浪漫,我感觉到的只有燥热难忍。我趴下睡觉,过了一会儿便汗流不止,于是拿书本扇风。感受到片刻凉意后,继续趴下。如此反复几次,终于睡意全无,跑到教室外面吹风。我坐在教室前的台阶上,一阵风吹来,凉爽遍布全身。那时的烦恼似乎都被这阵风吹散了。什么是幸福,无非是在最合适的时候得到你最需要的东西。
头发乃人之精元,事实上,我初中三年一直爱护有加。那个星期日,我换了新发型,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谁知班主任点名说我头发过长,要我剪头发。我心想刚剪完还让剪,这是想让我留光头呀。于是,在某个路边小店,理发师为我剪去三千烦恼丝,要再点九个点,我就剃度出家了。戴上帽子,我回到学校。班主任把我叫进办公室,说,我知道刚剪完头冷,但是戴个帽子多不合适。我一听,原来你不知道我是光头啊。出了办公室正在想怎么告诉班主任我是光头呢。李书军校长拦住我,问我为什么戴帽子。我说,头发剪得有点短。李校长不依不挠,把你帽子摘下来,我看看有多短。我摘下帽子,班主任正好从办公室出来。那一刻,班里看到了我的光头,笑声不止。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初中时的玩伴里,我必须提起我的好兄弟刘佳音。不要有任何偏见,佳音也可以是男生的名字。这厮与我臭味相投,初中的时候黏得比任何一对情侣都紧。一起打水,一起吃饭,一起上体育课……只要你找到我们中的一个,旁边必然有另一个。初三班主任老路曾以为我们两个成绩两极分化的人,肯定是不会产生长久的友谊。高二的时候找老路,老路说,前几天我在班里提到你们,我想告诉他们什么是真朋友。
初二历史课,老师讲到明治维新。课本上有明治天皇的图片,我擦亮眼睛一看,我靠,这不是佳音嘛!没看出来呀,这货是竟穿越过来的!从此佳音自称天皇,我徒弟王威对他的称呼由“师叔”变为“皇叔”。我还是喜欢叫他“小音”。
小音初中办了外宿证,不住校。所谓一证在手,出行无忧。那时候我们学校不卖零食,想吃零食还需要给校外的三色鸽打电话,订外卖。但是校领导会查,一旦查到,扣分不要紧,关键没收零食,这个可划不来。然而有外宿证带零食很容易,所以那阵子没少托小音带零食。偶尔,他也睡个懒觉,逃掉早自习。最后班主任说,你要再睡一次,我就让你永远睡下去。小音便再也没逃过了。
初三那年学校换了校长,随之一些规矩也变了。带有外宿证的人不能在三餐时出校,要在校外吃饭的同学必须办外餐证,而且办外餐证需要班主任签字。可我们班主任明确表示不支持。同时,学校对走读生捎带零食的行为查得很紧。起初,小音还可以带一些油条进来,到最后基本是不可能的事了。这倒也无所谓,关键小音想出去吃饭。
办法总比问题多,小音冒险做了假证。此假证简直可以以假乱真。然而,姜还是老的辣,小音最终栽在校长手里。校长收了假证,扣班里两分。这下班主任急了,班分是和班主任工资挂钩的。班主任收了小音二十元,并要求他在五日之内把班分挣回来。我们商量一下,当天跑完操后,我把自己的一百块钱交给校长,说自己捡的。校长称赞了我拾金不昧的精神,给我们班加了五分。当然这钱我又让外班的兄弟苏昊领回来了。
小音和我同是体瘦胃大的类型。初三那年,我们决定比试谁的胃大。我们餐厅的包子不小,一元一个,直径十厘米的样子,味道还可以。于是,我去餐厅买二十个包子,吓打饭师父一跳。到教室后门口遇见班主任,班主任见我拿一大袋包子。问我,你买这么多包子干啥?答曰:作干粮也。我们拿起包子,一个接一个,最终我吃了七个,他吃了六个,我险胜。但这也不能说明我比他能吃,比吃饺子我就比不过他。他吃自助餐的时候甚是生猛。
苏昊是我小学四年级开始的兄弟,之所以没有更早,是因为我四年级才转到朝阳小学。小学毕业,我们都进了文府书院,只是被分到不同的班级。有次犯错,我被老师罚擦整栋教学楼的瓷砖墙。我初中没少干这个,学校却一分工资都没给我,真是残酷无情地剥削。擦到苏昊的教室那一层正好遇到他,他二话没说,找了块抹布就帮我。兄弟果然是兄弟,有难同当。
要说关于他的痛苦回忆也有。那日我早早起床,洗了头,十分清爽。下楼的时候到他寝室逛了逛。他说,别急,等我洗完头一起走。这种小事情,我肯定不会拒绝。然而,和他一起出了寝室楼的时候,我看到校园里空无一人。我们马上奔向各自教室。我破门而入,不料班主任早已恭候多时了。还没等我稳住步子,班主任的手已经和我的脸多次接触,手速之快,非常人能及。
于志伟是我初三的徒弟。不是我自夸,那时和我坐同桌,他的成绩蹭蹭蹭地上涨。毕竟近千万成百万。昨天我问他还记不记得初三和我一起做过的事。这厮答曰:打牌被打。你大爷,就没记住点好的。
中招考试前的一段日子,很多人开始放松。学习确实很辛苦,放松还是斗地主。班主任有午休的好习惯,所以午休时基本是没人管的。班里午休时打牌的现象越来越严重。那天我与他正打的尽兴,忽然看见窗户外的一张脸,慌忙把牌收起来。原来是校长李书军,他审视了一周便离开了。他走后,各位牌友又拿出扑克。不料刚打一会儿,又被曹校长发现了。曹校长乃是班主任挚友,我们自知死路一条。
果不其然,班主任叫走一位牌友,随后打牌的人一个接一个被叫走。等我和他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有五位同学了。这次班主任换了方法,不打脸,改成拿竹子打头。想来老师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莫非是武林中人隐逸于此?班主任让我们供其他人,我们不说,他就一直打。直到竹子打劈了,他才相信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有其他人啊。
至于异性朋友,我会毫不犹豫地写樊祎。她是我的姐姐。初中的时候,我认她做我的姐姐。她确实就像姐姐照顾弟弟一样照顾着我。那时有人扬言要揍我,小混混都这样,一点小事就要用暴力解决。她一本正经地跟我说,我帮你。初中三年内我们一直在聊天,就那么漫无目的,天南海北地聊。我们之间所经历的事情是平常化的,很难被书写出来。如果一定要用文字描述,我想那就是陪伴吧。就那么平平淡淡地陪伴,这实在是十分可贵的东西。高一的时候,我给她留言,“作为朋友,……”。她回复我,“作为亲人,……”。她从来没把我们之间的姐弟关系当做儿戏,我真庆幸有这样一个姐姐。或许外人眼里,她是社会姐。但我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好姑娘。
我听着许嵩、徐良、汪苏泷、本兮的歌,整理着自己的回忆,熬夜写下这些故事。打字的时候,我好像回到了初中,与你们那一群人在一起,快乐地生活。
我感到时间让我丢失的东西,正通过这些故事被我找回。
我并没有写下所有的回忆。那些没有被提到的人或事并不是我忘了,所有构成我回忆的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只是有些回忆,比如那份喜欢,那份苦楚,它们只能属于我一个人,原谅我自私地不愿与你们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