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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斯帕克思 [著]
@一只高腰黒一只低腰白 [译]
第十二章 贝丝
夜幕降临，贝丝站在后面的露台上，看着洛根和本聚精会神地下棋，心想，我喜欢他。当她意识到自己喜欢洛根时，她立刻感到惊讶但又觉得很自然。
本和洛根开始第二局了，洛根每挪一步棋子都格外的小心翼翼。本轻松地赢得了第一局，她可以看出洛根对此很惊喜。他做得很好，甚至请教本他错在哪里，然后他们会把棋子退回到上一步，本向洛根解释了他很多走棋的错误，首先是他的车和皇后，最后是他的骑士。
“好吧，我知道了，”洛根笑着看着本，“下的不错嘛！”
她甚至不愿想象如果本的爸爸凯斯输了会有什么反应。事实上，她并不需要想象，他们两年前就玩了一次，当本赢的时候，凯斯直接把棋盘掀起来，棋子洒落一地，然后冲出了房间。几分钟后，当本还在找家具后面的棋子时，凯斯又回到了房间。他没有道歉，而是大声说国际象棋是在浪费时间，而本最好做一些重要的事情，比如好好学习或者去练习打棒球，因为凯斯之前说本打棒球就跟一个瞎子一样。
她有时候真想掐死那个人。
然而，本和洛根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贝丝能看出来洛根又要输了，虽然说她看不到国际象棋，这种错综复杂的东西对她来说太难了，但本的表情逃不过她的眼睛，每当本研究他的对手而不是他的棋子时，伊丽莎白就知道对方要输了，即使洛根似乎没有意识到。
而他们下象棋时最令他欣慰的是，尽管下象棋需要集中精力，但洛根和本仍然可以随心所欲的聊天……他们聊学校，聊本的老师，聊宙斯小时候的事情，重点是洛根似乎真正的对这些话题感兴趣，所以本聊了很多甚至平常不会跟她讲的事情，比如他们班有一个男生每次吃饭要吃好久，本暗恋着班里一个叫茜茜的女孩子。洛根从不建议他要怎么做，而是问本想怎么做。根据以往她与其他男性交往的经验来看，当你和他们谈论一个问题或困境时，大部分人都会给建议，即使你告诉他时只是想说给他们听而已。
洛根天生沉默寡言似乎给了本更多可以表达自己想法的空间。很明显，本很喜欢洛根。他并没有刻意对本或者对伊丽莎白示好，而是真正地愿意和本相处。
尽管这些年来她已经很少约会，但她还记得大多数追求者要么假装本不存在，只跟本简单寒暄几句，要么就很刻意地去和本聊，试图通过对儿子过分友好来证明他们有多棒。在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很快就能识破那些男人的小心思。她也能看出来到底谁是真的对本好，所以她也会尽快结束那段恋情。
很明显，本喜欢和洛根呆在一起，更棒的是，她觉得洛根也喜欢和本在一起。在片刻的沉默中，洛根继续盯着棋盘，他的手指放在马身上，最后还是走了他的兵。本的眉毛微微地耸了一下，她不知道本觉得洛根走的对不对，但洛根还是走了一步兵。
洛根刚挪了一步兵，本几乎在棋子落下棋盘的那一刻就走了自己的棋子，她能看出来洛根就要输了。几分钟后，洛根意识到无论他走哪一个棋子，国王都无法逃脱，他摇了摇头。
“你赢了。”
“是的，”本承认，“我赢了。”
“我以为这局我下的不错。”
“你确实下的比第一局好，”本说。
“直到？”
“直到你走第二步的时候。”洛根笑了。“国际象棋幽默？”
“我们有很多这样的笑话，”本说，显然很自豪，示意想要到院子里去。
“黑色幽默吗?”
“是的。你准备好了吗，宙斯？”
宙斯竖起了耳朵，抬起头。洛根和本刚站起来，宙斯就跑到了他的脚边。
“妈妈，你会来吗？”
贝丝从椅子上站起来。“马上来。”他们走出房子，外面一片漆黑，贝丝停在前面的台阶上。“也许我应该拿个手电筒。”
“那是作弊！”本抱怨道，“不是给宙斯，是给你，这样你就不会迷路了。”
“他不会迷路的，”洛根向她保证。“宙斯一定会找到他的。”
“不是你儿子你当然这么说。”
“我没事的，”本补充道。
她看了看本和洛根，摇摇头，很是有点儿不安，但洛根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好吧，”她叹了口气说。“那我给我拿一个手电筒。这个可以吧？”
“好吧，”本同意了。“我要怎么做？”
“你去藏，”洛根说，“然后我派宙斯去找你。”
“哪里都可以吗？”
“你为什么不躲开那条路呢？”洛根指着小溪西边的一片树林，在养狗场车道的另一边。“我不希望你不小心掉进小溪里，而且你的气味会更快地散发出来，宙斯很快就能找见你了。记住，你们两个在晚饭前已经玩了很久了，一旦宙斯找到你，就跟着它走，好吗？这样你就不会迷路了。”
本朝树林里看了看。“好的，那我怎么知道它会不会偷看？”
“我带宙斯去房间，它数到一百，然后让它出去找你。”
“你保证它不会偷看？”
“我保证，”洛根把注意力移到宙斯身上。“过来，”他说，他走到门口，打开门，然后停下来。“我可以让宙斯进来吗？”
贝斯点了点头。“进来吧。”
洛根示意宙斯进去坐下，然后关上门。“好的，你可以去藏了。”
本朝着树林跑去，洛根开始大声地数数。本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数慢点！”本的身影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甚至在到达树林之前，他就从视野中消失了。
贝丝双臂交叉，“我得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
“我儿子大半夜躲在树林里？哎呀，我也不知道。”
“别担心，他没事的，宙斯最多两三分钟就能找到他。”
“你太过于信任你的狗了。”
洛根笑着，过了一会儿他们站在门廊上，享受这夜晚的美好。空气温暖而潮湿，但不再炎热，闻起来就像大地本身的味道：一种橡树、松树和泥土混合后的味道，这种味道总是让贝丝想起，即使世界千变万化，这个地方却总是永成不变。
伊丽莎白知道洛根整晚都在观察她，努力不去盯着她看，而她也在观察着洛根，她发现自己其实很喜欢被洛根观察的感觉。她很高兴他发现了她的迷人之处，但也喜欢他自然的吸引力，不像其他男人盯着她看时那样的急切或者赤裸裸的欲望。相反，他似乎只要站在她身边就很满足了，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洛根这么做，她确实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
“我很高兴你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伊丽莎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本过得很开心。”
“我也很高兴。”
“你和本在一起相处地很好，我的意思是下象棋。”
“这不难。”
“其实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对吧？”
他犹豫了。“我们又在谈论你的前夫了吗？”
“我有这么明显吗？”她靠在一根柱子上。“不过，你是对的，我说的就是我的笨蛋前夫。”
他靠在楼梯对面的柱子上，面对着她。“我猜对了。”
“我只是希望事情可以有所不同。”
他犹豫了一下，伊丽莎白知道洛根想要说点儿什么，但是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你不会喜欢他的，”她主动说。“事实上，我觉得他也不会喜欢你的。”
“不会吗?”
“不会喜欢你的，你应该觉得自己很幸运猜对，因为这样你不会错过很多事情。”
洛根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伊丽莎白想起了她和凯斯吵架的事情，拂去几缕挡住眼睛的头发，考虑还要不要说下去。“你想听吗？”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愿意听。”他说。
她脑海里跟过电影一样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不愉快，叹了口气。“这要从很久之前说起……当时我是一个高三的书呆子，他大我几岁，我记得我们经常去同一个教堂，所以我知道他是谁。然后我们在毕业前几个月就开始约会了，他家庭很富裕，而且他总是和最受欢迎的女孩约会，我想我就是被这一切的幻想所吸引。我忽视他的很多明显的缺点，总是帮他打掩护，然后你就知道了，我发现我怀孕了。突然间，我的生活改变了，你知道吗？那年秋天我没有去上大学，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妈妈，更不用说一个单身妈妈了；我无法想象我当时是怎么撑过来的，当时我唯一期待的就是他的求婚。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求婚了，我也答应了。那时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后尽我所能说服奶奶，告诉她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现在想起来，我们其实都知道结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不管怎么说，我们婚后经常吵架，最后在本出生不久后我们就协议离婚了。那时我是真的迷失了自我。”
罗根把他的手放在一起。“但离婚并没有阻止你。”
“阻止我什么?”
“上大学，然后成为一名教师，而且知道了怎么做一位单身妈妈。”他咧嘴一笑，“不知怎的反正努力实现了。”
她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都是奶奶鼓励我的。”
“不计一切代价，”洛根右腿轻松地放在左腿前面，傻笑地看着伊丽莎白。“书呆子哈。”
“高中的时候是的，我当时真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书呆子。”
“真的看不出来。”
“相信我是真的。”
“那你大学过的怎么样？”
“你是说带着本？很难的。但还好我在高中的“大学预修”课合格，有一些学分，这让我可以别别人先行一步，本刚出生我就去社区大学上课了。我每周只上两到三天的课，奶奶会帮我照顾本，以前我还没生的时候，都会回家学习的。之后我转到北卡罗来纳大学威尔明顿分校，家里离学校很近，晚上可以回家。我花了六年的时间才拿到学位和证书，但我不想靠奶奶的关系，也不想让我前夫赢得儿子的监护权。而那时，凯斯可能已经尝试要监护权了，只是因为他家境殷实。”
“他听起来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她扮了个鬼脸。“你是不知道。”
“你想让我揍他？”
她笑了。“这很好笑。也许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接受你的建议，但现在不会了。他只是…不成熟。他认为他遇到的每一个女人都会为他疯狂，对很小的事情发火，当事情出错时又责怪别人。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话，明明三十一岁，心智年龄就跟十六岁的小孩一个样。”伊丽莎白用余光感觉到洛根在看她。“说他说的够多了，说些你的事情吧。”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我不知道，比如你为什么主修人类学？”
他考虑了一下。“可能是性格吧。”
“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不想主修任何实用的东西，比如商业或工程，在我大一的时候，我开始和其他文科专业的学生交流。遇到的最有趣的是人类学专业，因为我想要变得有趣。”
“你在开玩笑吧。”
“没有，是真的。至少这就是为什么我修了第一个入门课程。在那之后，我意识到人类学是一种历史、推理和神秘的结合，所有这些都吸引着我。我完全被迷住了。”
“那大学生联谊派对怎么样?”
“这个我不太感兴趣。”
“足球比赛呢？”
“不感兴趣。”
“你有没有想过，你大学错过了好多？”
“没有。”
“我也是，”她同意了他的想法。“不管怎样，有本在就够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向树林里走去。“嗯……你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让宙斯找到本了吗？”
“哦，我的天呐！”她叫道，她的语调有点慌张。“是的，宙斯能找到他的，对吧？都过了多久了？”
“不久，大概五分钟吧。我去带宙斯出来，别担心，它很快可以找到本的。”
洛根走到门口，打开门。宙斯跑出来，摇着尾巴，在楼梯边晃悠。他立刻抬起一条腿，站在门廊旁边，宙斯钻过去跑下走廊，然后又小跑回到了洛根身边。
“本在哪儿呢？”洛根问道。
宙斯的耳朵竖起来，洛根指着本刚刚藏的方向。“去找到本。”
宙斯转过身去，开始沿着弧线小跑，嗅着地面。没过几秒钟，他就到了小路，消失在黑暗中。
“我们应该跟着宙斯吗？”贝丝问。
“你想跟着去吗？”
“是的。”
“那我们走吧。”
他们还没到树林，就听到宙斯发出顽皮的吠声，本听起来也很高兴。当她看向洛根时，他耸耸肩。
“你说的是真的？”她问，“这么快？有两分钟吗？”
“这对它来说小菜一碟，主要是我知道本不会走很远。”
“他找东西最久一次用了多久？”
“我不太记得了，可能是它在田纳西州追着一只鹿跑了8英里左右那次吧差不多这样的吧，他本可以继续下去，但最后有个围栏挡住了。”
“你为什么去追那只鹿？”
“练习。宙斯是一只聪明的狗，它喜欢学习，而且喜欢运用自己的技能。”就在这时，本跟在宙斯后面从树林里跑出来，“所以跟本一起玩的时候，它其实也是很高兴的。”
“太神奇了！”本喊道。”我特别安静，连呼吸声都很小心，宙斯就直接找到我了！”
“你想再玩一次吗？”洛根问道。
“可以吗？”本请求道。
“只要你妈妈同意就可以。”
本看向伊丽莎白，她抬起手。“去吧！”
“好的，把宙斯带进去吧，我这次可真的要好好藏了，”本很认真地说。“没问题。”洛根说。
第二次，本藏在了一棵树上。第三次，本藏到了四百多米外的小树屋。贝丝很担心，通往小树屋的和露台都不太坚固，晚上感觉更危险，还好，本玩累了。
洛根跟着他们回到了房子里。在对疲惫不堪的本说晚安之后，他转向贝丝，清了清嗓子，说：“我要感谢你邀请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我可能要回家了。”
尽管已经快十点了，但伊丽莎白还是不想让他走。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她说。“本几分钟就能睡着，我很乐意载你回家。”
“我很感谢你的提议，但我们没事的，我喜欢走路。”
“我知道，虽然说我不太了解你，但我确实知道你喜欢走路。”她笑了。“那明天见？”
“明天早上七点我就会到这儿来。”
“如果你累的话可以晚一点儿来，我可以去喂狗的。”
“没关系的，我会准时到的，况且我想在本去他父亲那里之前，宙斯一定会想要跟他打招呼的。可怜的家伙可能不知道本不在家就没有人陪它玩了。“
“好吧，那么……”她胳膊交叉着，突然对洛根的离开有些许失望。
“我明天可以借一下货车吗？我要到城里去买一些东西来修理刹车，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走着去。”
她笑了。“知道你可以走着去，但没问题的，我明天先把本送过去，然后去办点杂事，如果我回来的时候没看见你，我就把钥匙放在驾驶室坐垫底下。”
“好的，”他看着她的眼睛。“晚安，伊丽莎白。”
“晚安,洛根。”
洛根刚离开，贝丝就去看本，亲吻了他的额头。当她脱光衣服躺在床上的时候，又回想起了整个晚上，心想蒂博·洛根到底有什么秘密。
伊丽莎白心想，洛根和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然后马上自责自己今天太明显了。她对自己说，他当然跟别人不一样，对她来说洛根是个陌生人，以前从来没有他在一起呆这么久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能够辨认出到底洛根是不是真的好。
洛根是不同的，上帝知道凯斯和他一点都不像。事实上，离婚后她也没少跟别人约会，她能很容易的看透那些男人的心思，不管他们多么有礼貌、多么有魅力、多么粗鲁、多么粗俗，他们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和她上床。娜娜通常使用“人渣”来形容这些人的。她心里清楚娜娜说的是对的。
但是和洛根在一起......嗯，有个问题。她完全不知道洛根到底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她知道洛根肯定觉得她很有魅力，而且他似乎很享受她的陪伴。但除此之外，她完全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意图，因为他似乎也是真的喜欢本。在某种程度上，她认为洛根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许多她认识的已婚男人一样：你很漂亮，你很有趣，但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她突然想到，也许他在科罗拉多有个女朋友，也许他刚刚结束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还没有走出阴影。她突然意识到，虽然他聊了很多他在全国各地旅行时所看到的和所做的事情，但她仍然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徒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决定落脚在汉普顿，但他好像又没有刻意去隐藏些什么，总之就是很奇怪。如果说她从过去那么多约会经历中学到了什么，那肯定是男人们喜欢谈论自己，他们的工作，他们的爱好，过去的成就，他们的动机。但令人费解的是，洛根并没有。
她摇了摇头，认为她可能想得太多了。毕竟今天晚上并不算一个约会，更像是一场友好的聚会——玉米饼、象棋和聊天，更像一个家庭活动。
她穿上睡衣，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翻阅着，当她关上灯闭上眼睛的时候，每当想起她说的一些他觉得好笑的事情，或者当他集中注意力在一件事情上时，她的眉毛就会微微皱起，嘴角微微扬起。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心想或许洛根现在也醒着，想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