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暴

外科大夫童欣在门诊接待了一个女患者，该女手捂小腹，面露痛苦状，说早上起来小便疼痛，尿中有血，因而前来就诊。

“卢丹，30岁，是吧？近期有没有外伤史？”童欣拿着门诊病历本，头也没抬地问。

“有，……昨晚上撞了一下。”卢丹有些犹豫地说。

“昨晚为什么不及时过来？躺到床上去，我看看。”

“我寻思没啥事儿，休息一下就好了呢。”卢丹说着，在朋友的搀扶下躺到了检查床上，并解开了衣服。

童欣看到，她的小腹处有很大一片淤青，并明显膨隆。

“小便没有全解出去？”她问。

“是啊，解手的时候肚子太疼了。”卢丹痛苦地说。

“小李，赶紧给她下导尿管。”童欣向护士喊道。

李护士过来，下了导尿管，瞬间棕红色的液体便顺着管道流了出来。

“病人不能向医生隐瞒病史，你实话实说，这伤是怎么来的？”童欣严肃地问。

卢丹没吱声，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她的友人忍不住说道，“哎呀，就实话实说吧，是她跟她对象打架，她对象给踢的。”

童欣早料想到了这个可能，心里一阵发冷。如今这个时代，竟然还有这样的家暴存在？真是令人发指。

“我看这伤的样子就像是踢的，没想到真的是，太可怕了。你这个人啊，太懦弱了，有什么怕的？这都什么社会了？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家暴呢？你听我说，我马上给你开个彩超单子，你去做个彩超，看看脏器的具体损伤情况，然后就住院吧，你这种情况，得住院治疗几天，搞不好还要手术。等你出院以后，我告诉你，绝对不能再这样容忍下去了知道吗？街道，妇联，都会给你做主的，这样的人，你还生活在他身边干什么？跟他离婚吧。”童欣义愤填膺地说。

卢丹还是没说什么，但友人却笑了，“童大夫，你可真误会了，他们两口子好着呢。他们就是这样一种过日子方式。打起架来两人一起动手，谁也不让谁，这个家伙，比她对象还狠呢。你没看她对象没来吗？不是不关心她，是他的脸上挂花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没好意思来，他特意委托我来的。这俩人儿，不管动多大的手，转回头就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我们都习惯了，还都挺羡慕的呢。”

童欣简直是瞠目结舌，再去看卢丹，她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害羞的笑意。

“打也可以，那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呀？”她叫道。

“呵呵，这回是狠了点儿，她对象在家里后悔呢，都哭了，说以后再也不打她了，就光让她打他就行了。”

卢丹用手扯了一下友人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又小声说，“一会儿不管我检查出啥结果，你都告诉他没事儿啊。就说大夫让我住院观察几天。还有，他也不会做饭，告诉他冰箱里有速冻饺子，让他拿出来煮一袋吃吧。”

卢丹被友人送去做彩超了，童欣默默无语了半天。李护士说道，“童姐，你说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奇葩的两口子，想想他们的日子肯定过得老热闹了。”

“要不她的朋友咋羡慕呢？”童欣轻轻一笑。

“要我看，还是童姐你家姐夫好，文化高，有地位。我就没听说过你们两口子吵架，你们才是真的令人羡慕呢。”

童欣还是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晚上，童欣回到家里，简单吃了口饭。儿子上大学走了，许多时候，家里就她一个人。收拾完毕之后，她便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看那没完没了的电视剧。

门声一响，他回来了。童欣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他，他并没有看自己，脱了鞋，径自进了书房，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童欣望着那扇门，半晌，阴冷而凄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