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不敢欣赏的美和不忍直视的暴力

读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已经是上一年的事,今天写了一篇关于这本书的英语小作文,又有了些新的感悟。

这本书说的是一个热爱文学的美丽小女孩被自己饱读诗书的老师性侵的故事,同时还穿插了一些有关家暴的故事。房思琪和刘怡婷是一栋楼里的好朋友,她们像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那样相互做着鬼脸、说着两个人才知道的唇语,她们却不像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那样幼稚浅薄,文学让她们的思想高出同龄人很多。她们热爱一切和文学相关的东西,热爱每天去伊纹家听故事的时光、以及伊纹——那个在一切天气里都穿着高领毛衣裹得严严实实的美丽新妇,那也是个钟情于文学的少女。

房思琪是个美丽精致的瓷娃娃,刘怡婷是个平凡的丑小孩。她们在一个慢悠悠的下午、放学后、电梯里遇见了李国华。房思琪一定不知道,她已经快成为李国华的猎物了!当房思琪去拜访李国华一家,换鞋的时候她已经是李国华的猎物了!她是个太精致的小孩,她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么脏的事。

刘怡婷和房思琪自然是崇拜、倾慕李国华的!当刘怡婷发现李国华老是找房思琪改作文而不是给她改的时候,当一维哥哥(伊纹丈夫)说思琪和伊纹长着同一张犊羊般的脸的时候,当思琪说我早已不是我了,那是我对自己的乡愁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掉队了,就像文章说的:“怡婷很悲愤,她知道的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小孩都来得多,但是她永远不能得知一个自知貌美的女子走在路上低眉敛首的心情。”一种复杂的情绪横亘在她们之间,房思琪通向世界的唯一绳索被切断,她只剩半夜里的歇斯底里和日记本。

故事的另一面是家暴,伊纹常年穿着的高领毛衣也遮不住身上的淤青,一维是爱伊纹的,不过这种爱带着一种物化对方的大男子主义,伊纹是他的藏品!而伊纹也舍不得一维第二天诚诚恳恳求原谅的样子,伊纹是真的爱一维。文章细腻的描写给了伊纹和毛毛,我也偏爱伊纹和毛毛,毛毛是一个克制而干净的存在,也是思琪和怡婷离开后伊纹文学情怀的寄所。而伊纹知道毛毛的树枝型耳环取材于司汤达的爱情论,伊纹是第一个想要配合那样的设计演出的人,伊纹是列车,毛毛是站台。

房思琪接受不了和李国华这种奇怪的关系,但是我觉得她一开始是相信李国华的,她相信他的话,因为他们相信文学,相信一个可以整篇背下《长恨歌》的人。出于对自我下意识的保护和这种潜意识的相信,她在试图在这段自己都接受不了的关系中找出一种爱和干净的证据,她努力将这段关系正常化,有些问题问出口,就像是情侣之间的亲密对话。思琪的创伤是分两次的,第一层次是李国华性侵了她,这时她至少还是能相信些什么的,不管这种相信是不是自我欺骗自我保护;第二次是李国华对她说,什么《红楼梦》、《楚辞》、《史记》、《庄子》都不过是“娇喘微微”这四个字罢了!她被李国华这句话劈醒了,连自我欺骗也做不到,书中这样形容:“一刹那,她对这段关系的贪婪,嚷闹,亦生亦灭,亦垢亦净,梦幻与诅咒,就全部了然了。” 作者在采访时说她并不想讨论这本书对这个社会有什么影响,她就是想说文学是否真的是巧言令色,她想说是文学背叛了思琪。这番话让我觉得她才是最最干净的那个人。

不知道大家读房思琪是什么感觉,是愤怒,是悲伤,是绝望,是惋惜……,其实刚读完这本书时,我不敢说我觉得它很美,因为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残忍。

我尤其喜欢作者的文笔,有一种清新的美丽的绝望。这也是我所说的不敢欣赏的美,是她的语言,她的修辞。

她笔下的自己是馊掉的橙子汁和浓汤,是爬满虫卵的玫瑰和百合,是一个灯火流丽的都市里明明存在却没有人看得到也没有人需要的北极星。橙子汁可以很解渴,浓汤可以很营养,百合玫瑰可以很浪漫,北极星值得被向往,只是,它们的限定词太丑陋了。我见过夸奖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那句“伊纹穿得全身灰,高领又九分裤,在别人就是尘是霾,在伊纹姐姐就是云是雾。”,只是,高领多少太刺眼了!她说郭晓奇有一张不是选择题而是阅读申论题的白脸,只是,那张脸面对的大多数人就偏偏做成选择题,而做阅读申论题的人不是个好人。我好怕看见那些美丽的词,我再也无法直视“曹衣带水吴带当风”,因为李国华那句“都怪你,是你太美了”,我再也无法接受这种嗔怪的口气!字里行间散发出来的美,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太刺眼。

不忍直视的暴力,就是房思琪式的暴力,中国性教育的缺乏不止一点点,社会里有很多很多房思琪式的人物。房思琪一辈子都不懂得谈恋爱是有过程的,她也不知道牵手和悸动是什么感觉。当有男生给她递情书,她说不可以是她真的不可以,不是故作姿态的拒绝,因为十三岁的房思琪永远长不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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