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痛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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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说壹不二

01

紧张性头痛:额头和太阳穴持续钝痛,压迫感,紧箍感,由肌肉收缩所致,病因不详,难以治愈。

从2003年夏天到至今的14年间,睡觉除外的其他所有时间,难以言喻的紧张性头痛一直折磨着我,甚至有时痛不欲生。最严重的时期是高三那年、2010到2012年的研究生阶段。

高二下学期的一个下午,隐约感觉到左侧额头有点痛,于是去学校门诊室做了检查,医生说是得了慢性鼻窦炎。当时,这个名词是我第一次听说。从那天起,噩梦就悄然开始了。

接下来,只要不在睡眠的时间内,左侧额头伴随着太阳穴时刻有种压迫感,钝痛感,怎么甩都甩不掉,像是孙悟空带上了紧箍咒。

身边的同班同学有和我这种状况相似的,也是由鼻窦炎引起的头痛。他们说是去县城的一个小诊所接受穿刺手术后痊愈了。被迫之下,我也找到了这家诊所接受了针头穿刺手术。治疗过程记忆深刻,医生手里拿着一根大型号装满液体药剂的针头,让我端坐在椅子上抬起头鼻孔朝上,针头深入鼻腔插进炎症并发的脓包,然后使劲搅动并且打出针筒中的药剂,持续了半分钟后,医生让我面部朝下,此时,两个鼻孔的鲜血直流,毫不夸张,像极了水龙头流水的节奏。之后,医生拿棉球堵住了鼻孔,叮嘱我一周后去复查,并且期间不许擅自取出棉球。

回到学校的第一堂是语文课,趴在课桌上,老师发现我鼻子上的血迹后关心的说,天气干燥,肯定是上火了,要多喝热水。确实在接下来的两三周时间,头痛感完全消失。我也抱有了侥幸心理,没有去诊所复查。就这样,以为鼻窦炎和头痛已经痊愈了。可事实并非如此。

学校的管理模式是每个月只允许出校门一次,也就是回家。那天,回到家里,感觉气氛不是很对劲儿,爸妈也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姑姑从集市上买了条鱼和鸡蛋来我家,说是看望我妈。我当时很诧异,妈好好的,为什么要来看望。

姑姑才把最近发生在我家的事情告诉我。爸不知道从哪里弄到几张百元的假钞,他可能当时心态就是玩玩,到处见人显摆了一下。不知道被谁举报了,公安局派人去我家搜查。结果没有找到假钞,倒是翻箱倒柜找到了爸很多年前当兵退伍时留作纪念的一颗手榴弹,还有几颗子弹。就这样,爸以私藏枪支弹药罪名被手铐带走。在镇公安局,三大伯家的堂哥看见了,他是在公安局当警车司机。没有经过任何人商量,花了一万块钱把我爸保释出来了。

2003年这些钱也不是小数目,妈觉得至少跟我家商量一下。而且她不懂法律知识,觉得这些子弹只是作为当兵时的纪念,没有造成什么公共危害。所以,心情极其不淡定之下,把火气都撒在了堂哥身上说:“就这点事让他蹲派出所几天就出来了,你们怎么也不商量就私自花了那么多钱,肯定是因为我女儿结婚的时候没有用你家店的婚车,才怀恨在心。私自做主,钱还不知道去了哪里呢”。

说出这样的话,一是妈是农村妇女,心直口快,情急之下没有把控住自己的情绪和言语;二是没有预知这种罪名的厉害性。当然,爸和哥哥姐姐都是明白道理的人,知道我妈气头上的话是错误的,是需要向大伯堂哥道歉的。接着,他们几个去大伯家赔礼道歉,甚至集体下跪。可伯母也一股怨气,很委屈,觉得自己儿子出于好心好意,反而被人误会。还有堂哥的媳妇那段时间每天去我家打骂我妈,像疯了一样。我们家在这件事上是完全没有还击的理由,因为我爸妈错误在先。但伯母和堂嫂一直耿耿于怀,每次见了我爸妈就一顿打骂,甚至在我另一个大伯的寿宴上大大出手。每次见面,像是见了杀父仇人一样。一直过去了很多年,在各种家族聚会或者碰面的场合,总是不欢而散。

其实,刚开始是我家的错是真的,但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家族的恩恩怨怨也早该放下了,释然了。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本身就没有太大的仇恨。我爸妈忍辱了那么多年,也是受够了。到后来,家族的成员全部排挤堂哥堂嫂家,觉得因为这事也总该有个了断,持续下去搅合了整个家族无论黑白喜事都不安宁。在这期间,其他大伯家的堂哥也曾劝和调解,但都是无疾而终。

当姑姑给我叙述完这件事后,我心情压抑到了极点,独自伤心的哭了。我责备妈怎么这么不懂事,又担心爸妈被人那样打骂。我却都不知道,而且他们觉得我上学在外,不应该把这些负面的事情告诉我。回到学校后,我的左侧偏头疼症状又复发了,而且比之前更加严重。我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件事的刺激,还是回家两天过于疲惫。总之,从那天起,一直到现在的14年间,头痛没有停止,永无休止。

这种状况严重影响了我的学习和生活,但当时我觉得可能过段时间就好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头痛。就这样熬过了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在家的时候我给爸妈说,我每天左侧额头都有钝痛感,很难受,觉得生活没有意思。当时他们也没有在意,因为伤痛并不在他们身上,可能觉得我娇气了。

02

高三开学后,我独自请假去县城的药店打听治疗鼻窦炎引起头痛症状的药物,当时没有多少钱,提前在班主任那里预支了学校一等奖学金300元。

买了一盒药带回学校吃了,谁知刚吃了两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忘记关窗,第二天感冒了。头痛欲裂,当时真的是绝望了。

我不清楚到底是鼻窦炎留下的后遗症还是因为我爸那件事我的精神上受了刺激导致的。记得当时每天晚上都会有晚自习,有时候我头痛难忍就会提前回宿舍睡觉,睡着了就不会再痛了。

身边的同学也不理解,怎么好好的一个人每天会头痛的那么厉害。

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头痛在纠缠着我。

相信很多人都曾感冒头痛过,体验过那种难受的滋味。我还是独自请假去县城的耳鼻专科医院治疗,记得那次是取回来很多中药,每天打开一包泡在水壶里,然后提着水壶去教室。

喝了大半个月,完全没有效果,还整的浑身上下一股中药味。由于在喝中药期间不能吃辣,但学校食堂的饭菜多少会有辣椒,我小心翼翼的很少吃菜,午饭也只买两个饼,外加喝点稀饭凑合。

想起了郑智化的歌词:总是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

有次爸来学校看我,仔细打量着我,说我脸色发黄,消瘦了很多。

我当时完全无力挣扎,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要发生在我的身上。

有一天下午,天气很干燥,头痛愈发的强烈,以至于无法在课堂听讲,所以独自离开教室打算回宿舍睡觉。可走到宿舍楼寝室发现没有带钥匙,但又不想再回到教室。

站在空荡荡的宿舍楼走廊里,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我使劲的摇晃着脑袋往墙壁上撞,只听见几声当当的响声。然后,来到空旷的操场上,不知所去,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发誓平生以来直到至今,那次是我哭的最彻底最伤心的一次。当时真的很无助,多么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告诉我该怎么做,怎么样才能摆脱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

我没有答案,也没有人告诉我答案,我还是个孩子,脆弱怯懦的孩子。

当时有种急病乱投医的感觉,偶然的接到一张传单,说是治疗偏头痛特别有效。于是我和爸乘车去了市区武警医院,医生说其实我的鼻窦炎已经基本痊愈了。头疼的症状是由于精神压力太大,给开了很多精神类药物,镇静的,安神的中成药。

回到学校每天吃大把的这种药物,副作用可想而知。还是完全没有效果,胃口反而倒是增长了不少。也许是每天吃20粒药丸刺激到肠胃了吧。反反复复的去医院检查治疗,回家休养,往返于学校和家里,爸妈也很疲惫。

每次看到我沮丧着脸回到家里,他们也跟着眉头紧锁。

接下来,爸带我又去了临县城的人民医院,我们县城人民医院,市区人民医院,乡镇上大大小小的中西医诊所。

记忆深刻的是在县城一家医院做了激光手术,其实第一次做穿刺手术的时候已经把鼻窦的脓包消除,但是这儿为了挣钱强制又在鼻腔进行了激光灼烧,然后一个星期之内鼻子里塞满了棉球。

后来还是没有效果,鼻腔严重感染,头疼反而更加剧了。还有个诊所的庸医说可能我鼻腔里长了瘤子。那个时候,见识了太多的庸医,太多的世态炎凉。他们只知道赚钱,一丝情感都没有,一点没有在乎过病人焦急的心情。

总之,高三上学期的半年很少有机会能真正坐在教室里上课学习,几乎所有的时间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结果是,从高三入学时候的全年级第五名,到最后成绩一落千丈。还记得有一次上课,英语老师点名批评我,说我升高三时英语成绩是全校理科第一名,后来也不知道在干嘛,也不经常在学校上课。

03

春节期间,足足在家休整了一个多月。

爸妈对我也不再那么耐心,可能早就对我失去了希望,当时离高考还有整整四个月的时间。

我不甘心,我不服气,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我不要再做病秧子,告诉自己不能输给命运,还要肩负起家里唯一可以读大学机会的担子。

我时常反问自己抑或是阿Q精神,头痛不是绝症,头痛不会死。就算忍着病痛,也要咬牙坚持下去。我要回学校复习,我要参加高考。这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当下必须去做的事情。

年后回到学校,大家都在紧张的学习,做各种试卷。

我算是辍学了半年,很多以前学过的东西都忘记了,还记得接下来的一次物理模拟考试,分为选择题和非选择题。老师打完分数,学习委员分发试卷的时候,非选择题满分60分,我身边同学都是40多分或者50分左右,当发到我的时候,试卷上写着0分。那时候意识到我落伍了,需要花更多的努力去补回来。

因为头痛,带上重重的眼镜就会更加加重那种紧箍感,所以我平时看书做题的时候都摘了眼镜,但是近视眼根本看不清卷子,只好把所有的书和考过的试卷叠加在一起磊落在课桌上,趴上去眼睛离试卷就会近很多。

2004年,正好是SHE组合刚要火起来的时候。为了分散注意力,下课后我经常拿着同桌的录音机放上SHE的专辑磁带,循环播放那首,听完一遍如果想再重复听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录音机自动倒带,但会耗费电池。当时为了省电用了第二个办法,把磁带拿出来套在圆珠笔上使劲转动,直到转回这首歌开始的地方。

也是那年的愚人节,张国荣跳楼自杀让人唏嘘不已。生命如此的脆弱,当你面临过生死就会明白这点磨难不算什么,至少还活着。

好在前两年底子还可以,在高考前的几次模拟考试已经追上来,排名全班也就是全校前20名的样子,因为当时我们班是尖子班。

当然,是民办学校,和县城一中还是比不了的。依稀记得高考的那两天,下着磅礴大雨,我们乘坐大巴车去县城的一所小学参加考试,语文作文主题是自信与自负,考场已经吹响了还有15分钟交卷的哨声,可我作文还没开始写。背水一战,形容当时的情景也不为过。

成绩公布后,那年省重点本科分数线605分,二本570分,大专519分。我的分数是525分。当时看到这个分数心情并没有沮丧,很是欣然的接受,本着知足常乐的心态,至少可以选择大专院校,也能圆一个大学梦。

在学校教室填报志愿的时候,正好有位同学的姐姐跟着过来,她是泰山学院的学生。

我问她:“我这个分数能读你们学校吗?”

她说:“可以的”。

整个填报过程只有十几分钟,没有任何人给我意见,我也没有做过多的选择。因为,觉得既然是选择,未来就是未知的。那位同学的姐姐就是我的指路人,或者说有缘人。我相信缘分这东西,包括后来考研选择学校和导师,毕业选择工作,都没有进行太多的筛选。

随遇而安,就是这个道理吧。

头痛欲裂的时候,曾经独自站在窗台哭过两次,流下了难过的泪水。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因为无法排解内心的苦处,我要学会隐忍这病痛,要克服它去学习,要瞒着爸妈不让他们担心。

有次班长看到,对我说:“这么大的人了,别哭鼻子了,你身上有很多的幽默细胞,平常有你的地方大家都被你逗的合不拢嘴”,看似简单的一句话点醒了我,对我以后的生活和心态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

是的,高中毕业了,我不再是个孩子,必须坚强起来,幽默起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将不能再退缩逃避,而是要积极乐观的迎接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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