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本木一丁目|在东京最繁华的地方做有关这个世界的电视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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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听到我的实习公司地点在这里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还是充满了向往的。

泡沫经济时代的地标,迪斯科和夜店的灯红酒绿,超大手企业的精英们在这里办公,似乎这里就是东京所有浮夸与奢靡印象的原点。


六本木一丁目站和六本木站相隔一段距离,需要从六本木站midtown出口穿过六本木交叉点才能抵达,藏在一群办公大楼的地下。

乘坐地铁南北线,经过目黑,白金高轮,麻布十番;我的天,都是东京最豪华的地方。

第一天来这里实习,社长带我们实习生到赤坂的ANA酒店一楼吃自助餐。

社长说,你看我们公司对面一直在造楼,你知道那栋楼是什么吗?就是东京电视台新址,过几年楼造好了,我们就不用总是跑到神谷町了,直接到对面就行了,估计委托的工作也会多一些吧。

在高级自助餐厅里,面对第一天来实习的我,带着勉强语气,说了些并不算鼓励我的话。

吃完自助餐,从福山雅治唱过的著名的“桜坂”走回公司。

我完全没有在意身边走过的那些喝下午茶的贵妇,抑或是穿着讲究,平日里还能约会赏樱花的情侣夫妻,只是抬头,满眼都是盛开的樱花。

在满是樱花粉的六本木,我对这里充满了虚幻的期待。

公司很小,一层楼几十个人,只有两个女生。

全员抽烟,桌上各种营养饮料。

这群人也太拼了吧,我依然带着还算积极的方式思考着。

我负责的是有些纪录片性质的介绍居住在外国的日本人的节目。

每天在电脑前查资料,被上司叫去,算好时差打英文电话。

实习生没有加班,晚上6点之后,我上司不得不用蹩脚到无法评价的英语打到法属圭亚那,赤道几内亚那些奇奇怪怪的国家去。

被上司说,你不要找那些大公司海外驻在的职员,创立NGO的人和那种嫁到欧洲搞音乐开花店那种沉浸在自恋中的女孩子和人妻,那些都叫做“知らんがな系”(跟我有毛线关系的人),我们的节目不是做这样的人的故事的。

他在我来实习的前一个礼拜,提交了一份已经通过的企划书,节目主人公是移民美国的跨国同性结婚的日本人。

他说,有人说这个肯定过不了过不了,但我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啊,而且故事肯定不一般嘛,看企划书的那些东京台的高层们太没劲了。

之后,那期节目在电视上播出了,反响也不错。

有几个礼拜,我和上司卡在了“有机农庄“,“阿米什”和“水上生活”这几个主题上。

虽然并没有找到理想的对象,但一边找,一边会发出“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生活着的一群人啊”这样的感叹。

当然,我也找到了好多不可思议的人。

在伊朗开幼儿园,在非洲开日本料理店,

在不丹做儿童医生,在苏格兰过自给自足的生活,

在格鲁吉亚做翻译,在斯洛文尼亚做婚礼策划,

全家移民到太平洋密克罗尼亚的小岛上跟原住民一起隐居,

在挪威捕鱼,在洪都拉斯开民宿,

在帕劳拆地雷,在南苏丹做难民活动。。。

有一天,我打电话给北塞浦路斯的一个小农庄。

我那时并不知道,以为北塞浦路斯也是塞浦路斯。

似乎是电话号码有变更,打错到一个普通人家了。

我用英文解释说,我们是一个日本的电视节目制作公司,在寻找居住在塞浦路斯的日本人,请问您农庄里有日本人居住吗。

对方说,我这里不是农庄,但你们是日本公司吗?麻烦您别挂电话好吗,很少有人知道北塞浦路斯,我们的历史很复杂,我很希望你们能多了解一些。。。

我听着对方难懂的英文,尴尬地看着上司。

听了一会,道谢,默默挂了电话,跟上司说,电话号码好像错了。

上司不耐烦地说,那还能说那么久,算了算了别打了,你再去找找别的国家吧。

也打了很多电话给印度,以及其他南亚国家。

询问对方的邮件地址简直是对我的英语听力最大的折磨了;

仅仅是为了确认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W,是不是Z,到底是L还是R,就打了无数次电话,也有惹得对方拒绝接受采访的。

就像这样,打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电话,听了各种国家莫名其妙口音的英语,特别有趣,也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特别global。

找全世界各个国家,甚至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国家的资料,找到各种可以称作“奇葩”的人的故事,

下班走在充满精英气息的港区六本木的街道上,穿过办公大楼散步得稍远一些,还能近距离看到夜晚点灯的东京塔,我的心情总是难以名状的复杂。

一天早上,我10点去公司,门锁着,里面好像一个人都没有,打电话也没人应,我在门口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给我开门。

我有些诧异,但走进办公室,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正在打鼾。

一问,原来是通宵工作,直接睡在公司了。

有一次,我上司一边抽着American Spirit的烟,一边跟我说,

我是真的很喜欢电视这个行业,你能接触到太多各种各样有趣的人了;

而且,虽然总是被说是黑心行业,但真的很自由,自由很重要。

外出开会回公司,走在六本木的办公大楼之间,他略带烦躁地说,

你不要去在意六本木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为什么活着的人;

我很讨厌他们,就算要做节目采访,我也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接触;

我讨厌东京,那种上班族大叔迎面横穿过并排走着的我们俩中间,连句抱歉都不会说的,东京的冷淡真是太让人讨厌了。

后来我发现,他抽的烟一直都是American Spirit,

line的头像是高桥吾郎最经典的那张摩托车上的嬉皮士造型的照片。

今年看到东京电视台本社已经搬到六本木三丁目了,真的就在公司对面,估计社长非常高兴吧。

后来也听说又有新的欧美国家来的实习生,而且那位实习生完全不顾工资低加班多只能住在dorm式的share house这些条件,决定留在这家公司继续做下去。

估计,她也是个很有趣,向往自由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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