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魔影

深秋的夜，月儿很圆，也很亮，羞涩的月光浑厚而绵长。天空深湛湛的，神秘而遥远。星儿深藏其中，悠闲地眨着眼睛，欣赏着这夜色朦胧下青晖飘洒着的幽深的世界和笼罩在这灰蒙蒙夜色里的村庄。整个村子，除了偶尔的狗叫，就只剩下一片沉寂。

老金醒了，惦记着头天晚上撒在村东小河沟里的渔网。估摸着应该会有一些鱼儿在夜深睡意浓重时撞到网上。便就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摸索着穿衣下床。看了看整日嚎哭不止的在熟睡中还委屈地一抽一抽的小女儿的朦胧的小脸儿，出了堂屋，来到院子里。

媳妇的奶水不足，孩子吃不饱，老金琢磨了一下，还是天然的鱼汤养孩子。院子里的月光亮洒洒的，月儿已经偏西，前面的屋脊挡住了浑圆的月亮，乍一看这天明晰的好像是快要天亮的晨曦。

有点冷。老金不由打了一个寒噤。不怕。下网的小沙沟距村子有三里多的路，是队里离村庄最远的地方。他背上鱼喽，锁了大门，径直出了村，向湖里走去。

村外的原野像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纱帐，沉浸在沉沉的睡眠中，静得没有一点点喘息，空旷而浩渺。老金脚步轻盈，呼吸着冷湿的空气，使他精神气十足。抬头看看天空，月亮紧紧跟着他，像一盏高高的灯笼，如影随形。

他心里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儿，好像他在一个光鲜亮丽的舞台，尽情地发挥着自己的才智和聪颖。

兴致未尽，就来到了。他把这岸边的网上的竹签再次地插紧了点，就脱掉布鞋卷起裤腿下了水。

他先把渔网提高一些，果然看到了网上粘满了白色的小鱼。他兴奋地笑了笑，开始将网上的鱼摘下扔进背上的鱼喽。拾完了，重新放好网，来到岸上，找了一块干的地方擦擦脚，穿上布鞋，站起身。

突然，他看见道口北边有一个黑影在向他站的方向移动。

老金心里一紧，“这个偷网贼到底还是来了”。这样想着，他大声喝道：“谁个？”没人回答，那个黑影也没有因为他的喊声而吓跑。继续向他这边移动。“谁个？”这次老金用了更大的声音喊，好像要震破了自己的喉咙。可是那黑影除了快速的移动依然默不吭声。

就在老金想要找个家伙什准备战斗之际，那个黑影突然变大，像一个巨大的秫秸球子，而且以更快的速度向老金压来。

老金一下傻了眼，他明白这是遇到奶奶常讲的磨盘鬼了。打不过的，只有逃。在巨大的黑影压过来之前，老金撒腿就跑，使出吃奶的劲。老金边跑边回头去看，那个黑影，跟得很紧，似乎一伸手就能抓住他。庆幸的是它没有胳膊。

老金知道这鬼的厉害，当然是奶奶讲的。凡是被这种鬼抓住的人是没有活的机会的。就像猫抓老鼠一样。猫抓到了老鼠，放了再抓，抓了再放。用它的前爪横拍着老鼠翻滚，又把刚要跑出去的老鼠劈头抓回，甚至来个360度翻转，直至老鼠精疲力尽方才美美地用餐。磨盘鬼将抓到的人压在它巨大的身躯下，反复揉压，直至死亡。

老金只想摆脱魔鬼，使出吃奶的劲，箭头一样向前猛蹿。有好几次他差一点摔倒，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拽起。他没有注意这时的月亮是否还是不是亮着的，也没有留意这薄纱帐的美，一心逃命。

他终于进了村子。

“喔喔”，迊来公鸡的第一声啼鸣。紧接着，村里的公鸡都叫起来。

老金捂住胸口，像是要摁住血管里蹿动着的殷红。尽量压抑自己厚重的喘息和干咳的喉咙。扶住墙角，回头望去，身后仍是一袭的茫茫白纱，空旷而恢宏。

当一根根的金针刺破灰白的地平线，冉冉升起的太阳的光辉照在老金熟睡的脸上。老金媳妇惊讶于堂屋中央盆子里鲜活的鱼儿。老金正做着深沉的梦，口中喃喃：“渴，渴。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