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人物志之教导主任

    我喜欢回顾,是因为我不喜欢被忘记。我总认为,在世间,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时刻,都有一种特定的安排,在当时也许不觉得,但以后回想起来,似乎都大有深意。

                          田主任

  我来二中时,他还只是田主任。极高极瘦,说话中气十足。据说他只是中师毕业,却是数学特级教师。

    那时二中穷,教导处就几张破桌椅,田主任整天就伏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偶尔还刻蜡纸。

      没有打字机,更不用说电脑,要考试了,把蜡纸铺在钢板上,用尖尖的笔一笔一划地刻。火候要好,刻轻了,油墨印上去看不清; 重了,蜡纸容易破。学校为了鼓励老师,每刻一张蜡纸算一块钱,先登记,月底结算。我年轻贪玩,每逢考试,就把试卷交给一位退休老师,田主任见我视金钱如粪土,不免替我惋惜,说了我几次。

    一年冬天,天冷,田主任在教导处生了盆炭火,看见我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外,便喊我进来烤火。

    向荣那时就住在教导处对门,分来晚我两年。她烧得一手好菜,我恰好又懒,脸皮还厚,经常会找借口去她那里蹭饭,一直蹭到现在。

    那天到了饭点,我又习惯性地去她那里,她不在,我在她门口又蹦又跳,想让自己暖和,田主任听到动静,打开门,让我进到屋里。

  也许是喝了酒,也许是外面下了大雪,那天田主任和我说了足足一个下午,都快三十年了,具体的内容我全忘了,只记得那是个安静的午后,炭火噼里啪啦地响着,田主任目光温暖地看着炭火。

    后来,田主任成了田校长,后来,田校长去了一中,再后来,听说他患了重病……

      算算看,田主任走的时候,应该不到六十岁吧。

               

                            陈主任

    陈主任是二中的男神,长得极像电影明星濮存晰。

    我和他同时搬进二中青年楼,又几乎同时迷上了电脑。

    第一台电脑买回家,面对高科技产品,我又紧张又兴奋,娘把思贤紧紧抱着,坚决不让他摸电脑,因为她听我说过,电脑有病毒,她怕传染给她孙子。

    我买了电脑后,经常和陈主任切磋,他学数学出身,上手极快,很快就到了专家级别。开始我还能勉强跟上,后来就望尘莫及了。我还记得我拿着1.44英寸的软盘,拷了个飞机游戏,两个人研究了两天,也没把飞机开起来。

    等到他最终编出二中成绩管理系统的程序时,我还只会玩初级电脑游戏,连excle都不会。

    陈主任酒量浅,和他一桌吃酒,一瓶啤酒过后,他笑我脸红,我笑他脖子红。年轻时,我因不忍讥讽,喝了三瓶啤酒,吐得天翻地覆。陈主任比我沉稳,坐在桌上,随你怎么劝,他说不喝就真不喝。

  陈主任不善言谈,说话有些啰嗦,语速又慢,听他做报告,让人无精打彩。偏偏他又认真,事无巨细,非得要交待得清清楚楚才放心,急也没用。

    等到陈主任升成了陈校长后,他的酒量大了,口才也好了很多,头两年我还和他嬉皮笑脸,后来他威势日盛,我再也不敢和他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了。

    今年,陈主任算是离休了,日子过得真快,回不去了,那些曾经的年华。

   

                          王主任

  王主任是我见过的最温和的人。

  他总是一副微笑的模样,无论何时,只要他见到你,他都会挥手向你说“Hello”,尽管发音不是很标准。

    王主任做什么事都认真,上课写板书,一堂课下来,从左至右,不擦一处,不添一字,工工整整,看上去赏心悦目。

    我去教导处复印资料,他怕我印得不美观,非得亲自动手。找他办事,若他正忙着,他会一脸歉意,仿佛是他对不起你。

    王主任血压高,又爱喝酒,体检时,测血压的医生吓了一跳,说他体内不是血管而是钢管,血压高的吓死人还喝酒。

    每年体检后,看着体检表,二中会多出许多发誓戒烟戒酒的人,只是不出一个月,酒虫子勾起瘾来,该喝还得喝。

    王主任彻底戒了酒,那是在他中风之后。人们都说,经历了生死的人会看淡许多东西,王主任经历了生死,所以现在的他,正和教导处的一众美女,享受生活。

      而生活,有时就像谜题,等我们猜到谜底,筵席已散,一切都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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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剁手


    又是五连败。

    看着牌友赢钱后毫不掩饰的大笑,数钱时的眉飞色舞;再看看自己,输得面如土色,口袋空空如也,不由得悔从心中起,恨从胆边生,痛下决心,剁手!

    我早知道,自己就不是赌博的料。胆小又多疑,对家才打几张牌,就开始疑神疑鬼,担心他胡大牌,筒字不敢出,万字不敢打,思来想去打了一张条字,对家倒是没胡,给下家放了清一色。好不容易抓了手好牌,停了胡,摸牌时,手抖得像得了伤寒,心跳一百二,脸涨得通红,另外三家一看我这架势,早已心知肚明,出牌像防小偷,把我要胡的牌扣在手中,任凭我抖着手摸完,一张也不打给我。

    牌技差,牌运差,偏偏牌品又好,输钱干脆利落,有多少输多少,回到家,老婆埋怨我,说我傻,我还拧着脖子狡辩,说输钱不输码头,不能坏了我在赌博界的名声。果然,“东方必败”的名头现在是声名鹊起,如日中天。现在放了假,天天都有人邀,恨不得有分身术,去同时应付两三场牌局。牌友见了我,人人喜不自胜。我很感动,牌品好的人,在哪里都受欢迎。

    这些天,天天如此。一早出门,口袋里揣着一叠钱,鼓鼓囊囊,觉得天蓝风轻,人生美好,枝头还有两只喜鹊,呀呀地冲着我叫唤,一看就是大赢的兆头。匆匆赶到茶楼,牌友早已坐定待命,环视三人,怎么看都亲切,都是来给我送钱之人。

      天黑回家,口袋里还剩几枚硬币,偶尔也有十元大钞,那是牌友见我输得可怜,怕我没钱打车,好心给我的一点路费。

    走在路上,忽然觉得老天不公,人生无趣,又想到回家后,面对老婆盘问,不知如何应对,愈加内心不安,一时之间,天大地大,竟无处安身。再看一早枝头的两只喜鹊,呸,什么喜鹊,明明是两只乌鸦,难怪叫声如此难听。

    又是五连败,面对老婆日益冷峻的目光,该下决心了,剁手,从此以后,再不摸牌!

    老婆不相信,她说我是千手观音,还嘲笑我说,剁手月月有,今年第几回?

    现在是七月,算起来,我也才剁掉六只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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