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树人发一条微信（3）

鲁迅先生终年56岁，亦即在世56载。

依今日之“寿命观”，是为短暂了。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详细汇总资料计算，2010年我国人口平均预期寿命达到74.83岁，比10年前提高了3.43岁。今为2019年，又过了近10年，中国人平均寿命75-78岁，不会存在疑议的。据此，我在读思《鲁迅书信》的过程中常想：若鲁迅先生多“思想”与“文学”20年，即到76岁，对中国思想、中国文学该是怎样的贡献呢？

人之寿命长短，是没有如果的，更难以假设，而是非常“实在”的哲学。

鲁迅先生虽然生年56岁，但其人生思想、人生哲学却是独具“万古长青”之特色的。在读《鲁迅书信》时，我就非常惊叹鲁迅先生关于人生“歧路”与人生“穷途”的“走法”，其中的人生哲学、人生意志、人生幽默，堪称一绝！今天，我就此与善读书的朋友们聊聊。

当然，我的这个聊聊是一己之管见的，欢迎诸位读书朋友提出批评和自己的卓识。

鲁迅先生指出：“走‘人生’的长途，最易遇到的有两大难关。其一是‘歧路’，其二便是‘穷途’了。”

我以为，非“人生价值追求者”，非为“人生奋斗者”，是无所谓“歧路”与“穷途”的。所以，这“歧路”，这“穷途”，是一种“相对论”——相对于什么样的人而言，如唐弢先生所言论的“混”者，是谈不上“歧路”与“穷途”的。

鲁迅先生是如何走“歧路”的呢？先生是这样说的：对于“歧路”，“倘是墨翟先生，相传是恸哭而返的。但我不哭也不返，先在歧路头坐下，歇一会，或者睡一觉，于是选一条似乎可走的路再走，倘遇见老实人，也许夺他食物来充饥，但是不问路，因为我料定他并不知道的。如果遇见老虎，我就爬上树去，等它饿得走去了再下来，倘它竟不走，我就自己饿死在树上，而且先用带子缚住，连死尸也决不给它吃。但倘若没有树呢？那么，没有法子，只好请它吃了，但也不妨也咬它一口。”

我们该怎样看待和思索鲁迅先生这“歧路的走法”呢？

我以为，鲁迅先生这“歧路的走法”是颇为值得我们思忖的。

1. 从容。把鲁迅先生这段述说“歧路走法”的文字从头到尾地读完，我们不是能够深切地感受到一种“从容”吗？“从容人生”，谁能与鲁迅先生相比拟呢？鲁迅先生何以能够“从容人生”？这是最需要我们深长思之的。

2. 刚毅。“墨翟先生是恸哭而返的，但我不哭也不返。”尤其是“不哭也不返”，不是相比较之下的一种“刚毅”吗？“迷途知返”后，对于“思想者”，确有的是“恸哭”一场的。鲁迅先生认为，“世上本没有路”，因而也就无所谓“迷途”与“歧路”了，故而必然是“不哭也不返”的刚毅。

《吕氏春秋》载：“墨子见歧道而哭之。”这《吕氏春秋》，恐今人少有读之者，我是尚未读过的。鲁迅先生是“耕读”过的，故能讲出，更能借鉴于自己而“不哭也不返”。这就是我们在人生修养上与鲁迅先生的差距。

3. 反思。“先在歧路头坐下，歇一会，或者睡一觉，于是选一条似乎可走的路再走。”这其中的“歇一会，睡一觉”，不就是自我的深彻的反省、哲学的反思吗？人生若把一辈子的道路走好，不是最需要如此吗？之后“选一条似乎可走的路再走”，不就是“价值判断”和“价值把向”后的刚毅坚卓吗？

4. 幽默。文中的“两个遇见”，不最是“鲁迅语言”的精湛、“鲁迅语言”的幽默风趣吗？“老实人”与“老虎”，不又是最为“鲁迅式辩证法”吗？最有“读头”，则在于这“遇见老虎”的“走路法”，其思想与作为，实在是魅力无限——最在“豁达人生”四字，且为极其巧妙、幽默的豁达。正因足智在此，故而“不哭也不返”。

由之，我们是否勘出了鲁迅先生的“思想储量”？是否探得了鲁迅先生的“文字丰度”？

鲁迅先生是怎样走“穷途”的？

鲁迅先生如是说：对于“穷途”，“听说阮籍先生也是大哭而回，我却也像在歧路上的办法一样，还是跨进去，在刺丛里姑且走走。但我也并未遇到全是荆棘毫无可走的地方过，不知道是否世上本无所谓穷途，还是我幸而没有遇着。”

如是，仍为从容，仍为刚毅，更有坦然和无畏于“穷途”，以至否定“穷途”的存在。“跨进去，在刺丛里姑且走走”，不是坦荡于“穷途”还能是什么？不是蔑视并无畏于“穷途”还能是什么？

鲁迅先生这个关于“穷途”的“走法”，是否深刻启迪我们：对于真正的“思想者”来说，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所谓“穷途末路”的，唯有敢不敢走、敢不敢闯出一条新路的问题，尤其是披荆斩棘地开创人生发展的新道路。

在这个“穷途”问题上，鲁迅先生讲到了阮籍——三国时期魏国诗人。阮籍是“魏晋风度”的最具代表性人物。鲁迅先生的“思想性格”多有取自“魏晋风骨”的，但又超越了“魏晋风度”，独成一个鲜明特色的自我。鲁迅先生的这种善于学习、汲取、形塑自我，不是最该今日之我们，尤其是青年一代悉心学习吗？

读到了，并真正读懂了鲁迅先生关于“歧路”和“穷途”的“走法”，走好个人的人生道路还会有“可畏”之途吗？

所以，我把这条“微信”也发给真正的读书朋友您和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