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这人间谁才够格：《人间失格》读书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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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迪

我其实是对太宰治这样的一个人有着强烈的好奇，也很喜欢看致郁类的作品，故读《人间失格》一书。

读完之后我在感受上是说不清的，我不知应该如何去评价大庭叶藏。更不知该如何去评价太宰治眼中的人间。

其实故事并不长，但是它讲述了太多太多。在我们“正常人”眼里，叶藏的表面应该是一个令人喜欢得没有任何不妥、也无赖得没有任何不妥的人——或一层皮囊。他的个性与灵魂是让人感到奇怪以至于厌恶的。他害怕人类，极力伪装自己，又厌弃自己，不知为什么活，却始终活着。

他极度的不像一个“人类”，于是把人类观察得彻彻底底；他却又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人类”，模仿得惟妙惟肖。他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所以他在伪装被看穿的时候可以感受到灭顶的慌乱。

他演了大半生的精妙至极的人，最终把自己演成了一副死相。

一个与人世格格不入的人，用滑稽的粉墨把自己的内心重重包裹，像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它算是太宰治的半个自传。书中的许多情节其实是太宰治的亲身经历，已经算得上曲折复杂而混乱。我查阅了资料，上面说，这是太宰治滴血的灵魂自白。我很赞同这个观点。读书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主人公的灵魂的哭叫，甚至牵扯着我自己的灵魂去共鸣，让我也开始颤抖。是哭叫。哀嚎。有东西撕扯着血肉，把锋利的爪牙刺入灵魂去翻来覆去地折磨它——施虐者是人性，甚至连叶藏本身也站入了敌人的队伍煎熬自己。

太宰治是一个毫不留情的作家。他刻薄到令人难以想象。他有极度的软弱和极度的强硬。所以称之为“变态”。可是他所写所述太过尖锐直白了，他举着一把毒蛇一样的利矛划开人漂亮的皮囊，勾出其中的败絮：那把矛上本就涂满了他自己的鲜血。他偏执地把人平时极力掩藏住的东西鲜血淋漓地铺开来展现在他们眼前，那是一个小丑对于他所不能理解的东西的鞭挞。人间像一场巨大的马戏，世人皆是观众，小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让观众们开怀大笑，自己却全然不知他们笑的到底是什么。这里也会偶尔经过几个过客，他们冷静地指出小丑滑稽的笑容下方的泣面，让小丑惊慌不已。

可是小丑永远没有办法认识自己。小丑用永远涂满了诡异的笑的脸去面对观众，他们也只知道用笑容来迎合观众。小丑感到痛苦。因为他有自己的热爱与追求。也许在这时候，他就无数次地想过让这演绎生涯以死亡告终吧。

看到书里最后几句话的时候我近乎哭了。因为他人对叶藏的评价是“我认识的阿叶，诚实懂事，只要不喝酒……不，就算喝酒，也是个神一般的好孩子”。叶藏实然是个太好太好的人了。他是有着色彩的，在一群庸庸碌碌的黑白的人之间，他挣扎过、思虑过、被折磨过，尽管他不断迎合着别人，但是他是与众不同的。他有思想和梦想，他是星星的孩子，在茫茫人海里对世界有着另外的见解。

他是旁观者，亦是经受者。因为旁观不得不被牵扯其中，因为经受过，所以能犀利地观察。

太宰治与人间格格不入，他觉得自己可恶至极，失去了为人的资格。可人间是人构造起来的。它在太宰治笔下也显得丑陋不堪。说到底，这人间，如今，到底谁够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