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上,一队人马缓步前行。
领头的是三匹马,左侧白马上是一位少年,白衣短衫,右腰配一镶绿玛瑙匕首,双手持缰,面容消瘦,头冠整齐,眼神倔强,带着三分书生气。
右侧棕色马上是一位精壮汉子,光着背,黝黑健硕。腰部缠着棉布腰带,头上盘着汗巾,紧紧绷着嘴唇,眼神盯着前方。
中间酱色马上是一个中年人,上身金钱色锦缎短衫,足登牛皮短靴,身后背一把环首钢刀,四下顾盼,不怒自威。
此时正值盛夏,烈日当空,路边人员稀少,只偶尔有几声狗吠。
骑棕色马的黑背汉子冲着后面喊道:“弟兄们,快到了,膀子甩起来!”
三匹马后面有十三人,各人都配着兵器,有的人推车,有的人担着行李,看似松散,却有条有理。车上两个铁箱,上盖贴着红纸,书有“福安”二字,原来这是福安镖局在走镖。
福安镖局远处福建福州,今日却为何走在长安的朱雀街上?
骑白马的少年指着路边一家客栈道:“爹,这边有一家客栈,不如我们进去修整一下吧?”
骑酱色马的中年人道:“景儿,此地人多眼杂,不适合我们人马逗留,需再走三个时辰,那边白王庄有个'超贤客栈'可以休整,你且忍忍。”
那被叫做景儿的白衣少年撇了撇嘴,心里暗叫:“以后再来出镖,我就不叫祝高景!”
原来这是他生来第一次出镖走趟,原本每天看翠山清溪颇为有趣,哪知这趟镖走了近三个月,每日如此,再多风景也是了无他趣,身心早已疲惫不堪,却不知人生哪有那么多趣事,只不过自己乐在其中罢了。
忽然,骑酱色马的中年人喊道:“北面来风!警戒!”
十几人打起精神,齐向前方看去,隐约听见马蹄声响,远观似有几十匹马从北头街道转入朱雀大街,远远而来,起初如蚂蚁大小,渐渐变大,一会儿已经人脸可辨别。
棕色马上的黑背汉子右手挥鞭,直挺挺的向右侧指着,后边人明白,这是要大伙避让到路边的意思。
这朱雀大街的宽度超过三十丈,乃是全国之最,本不需要避让,福安镖局因常年走镖,懂得江湖规矩,做一个避让动作,表示有礼。
那几十匹马匆匆而过,只留下了一丈多高的尘土缓慢地下落。
白马少年祝高景道:“爹,这些人是做什么的,这么匆忙。”
骑酱色马的中年人道:“这里是长安,除了官府的人,再不会有这么大队人马在朱雀大街窜行。”
祝高景道:“可是这些人穿着散漫,头不戴冠,不似官兵。”
骑酱色马的中年人道:“你看他们骑的马,都是清一色的大宛枣马,他们不是官兵也是某个皇亲贵族的人。”
这时,路边一个醉醺醺的叫花子蹭了过来,叫到“各位爷们,赏个酒钱!赏个酒钱!”边叫边堆上满脸的笑,左脚绊右脚已经走到白马边。
白马上的祝高景心善,从怀里掏出一两碎银抛给了叫花子。
叫花子手里捏着银子,笑嘻嘻的叫“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说罢张嘴打一个哈欠,伸着胳膊,扭头走了。
少年看这叫花子蓬头垢面,却穿着书生衣裳,心下寻思:“这花子衣衫虽破旧,补丁却打的颇为讲究,应该是一位落魄文人。”便问:“不知先生怎么称呼,怎么会沦落如此?”
那叫花子并不理会,自顾自的走远了。
酱色马上的中年人却一直望着那些骑马的人走远,似有心事。
果然,远远的那几十匹马又调转回头奔了回来。
骑酱色马的中年人面色忽然变的紧张,对着黑背汉子道:“三弟,只怕是冲着我们来的,你带着东西先走。”
黑背汉子也不答话,手势一比,几个人推着车跟着他就跑。
中年人又对白衣少年道:“景儿,你拿着这个去超贤客栈找你的陈伯伯,六月十五如果我与你三叔不到,你就跟他走。”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塞到了少年的怀里。
那少年机灵,心知形势不妙,脚踢马腹,嘴里喊“架”,便向着纵横交错的小路急行绕走了。
只留下骑着酱色马的中年人和六个保镖的大汉一齐向南看着马队。
那几十匹马气势汹汹,转瞬即到,为首的是一个精瘦老者,对着押镖的人道:“可是福安镖局的人?”
骑酱色马的中年人回道:“在下是福安镖局的祝久年,各位长官有理了!”说着抱了抱拳。
原来这中年人叫祝久年,是福安镖局的二当家,离开的黑背汉子是老三周平山,还有一个大当家李玉田留在福州总镖局,他们弟兄三人经营二十几年的福安镖局,已经在当地数一数二。
那精瘦老者腿一抬,横坐在马上,右手从腰间抽出烟杆,左手一晃,烟袋锅子就被点着了,左手扶着马背,嘴里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烟,说道:“原来是‘九刀劈山’祝九年,失敬失敬。”
祝久年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又鞠了一躬,道:“不敢,不敢,走镖路上朋友给取的浑号而已。途经宝地未曾报谒,恕罪,恕罪!”
那精瘦老者看也不看祝久年,又吸了一大口烟道:“人们常说福安镖局二当家善结交,讲一个‘义’字,我却没有看出来!”
祝久年看这老者有着很深的江湖气息,拱手笑着道:“前辈说的是,在下疏忽了,柳二,快拿出三千两银子,给各位老爷奉上。”
那老者呵呵一笑:“你小子不地道,不良人办案,通通抓走!”
祝久年冷汗直冒,忙道:“误会,各位官老爷,我们福安镖局一向尊规守法,况且我们今日才到长安,定有误会!”
精瘦老者双眼一竖道:“你想抗法吗?”
祝久年呆呆的站着,嘴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众位不良人把祝久年等人七捆了个结实,压着这些人像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