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还有一线光在照着你前行

看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09:00终于变成了09:01,姜舜深吸一口气,把着鼠标点下了查分链接。进入查分网站,一鼓作气输完准考证号、身份证号后,点击“查询”,浅蓝色的小圈转了2下,分数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姜舜没有管别的,直接看总分:143.75,猛然间,一股似解脱、似欣慰、似振奋的喜悦从她的心底里升腾起来,“这次有戏!”她心说。然后,她才仔细看了看分数:行测73.5,申论70.25,虽然不如设想中的完美,但总的来说,她还是满意的。

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她登录了从准备公考时就添加的QQ群,想从群里打听下大家的分数情况,分析分析这回自己上岸有多大的可能性。在这个名叫“公考必上”的QQ群里,她已经默默潜水了快一年。她不爱凑热闹,有时候大家讨论考情、出题走向什么的,讨论得热火朝天,她也不会加入,只是有空就会默默地看着,看到觉得有道理的消息就截个图记下来,但几乎从不发言。久而久之,QQ群里有将近500人,她总会被归在万年灰色的那一片区域里,不见天日。其实她是满足的,满足于默默观看别人的生活,默默做自己的事,自己却丝毫不表漏出来。

QQ群里,消息正在爆炸,手机的震动就没有停顿过,姜舜没管,只是把聊天记录一直往上滑,直翻到自己上次看到的那里,再一条条往下看。才看了2、3页,她的心有点儿凉了——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群友们140多分的记录了。接着往下,QQ群里,好几个活跃分子在说这次的考试题简单,分数普遍都比较高;另一些在说进面分数线肯定会往上涨,还有可能会打破之前的进面分数线记录;有的还传言已经出现了好几个难得一见的考170多分的大神,各种跪舔的、惊叹的声音层出不穷。姜舜的心揪了起来,她甚至觉得有一股凉气慢慢地从她的背心升起,直向她的整个身体扩散,似乎要把她给冻住才罢休。她不愿相信自己又一次失败了,她还想再等等,等等看过半天华图网上的晒分,等等看自己是不是还有希望。

姜舜从天津辞职回到老家湖北已经有大半年了,马上就要进入她没有工作的第9个月,说老实话,她很焦虑。虽然她知道自己还年轻,还有时间折腾,虽然爸妈还在上班,家里没什么经济负担,虽然家里人一直在鼓励她复习参加各种考试,她还是很焦虑,也有些愧疚。今年是她的本命年,她24岁了,但她的生活、她的人生似乎还没有找到方向,也没个着落。她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为什么就这么速度地就回来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是因为家里人的担忧和催促,还是因为天津那呛死人的雾霾,是因为工作不顺遇到困难了,还是短暂的恋爱无疾而终,好像都不是。或许她只是有一点厌倦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感觉了吧。

张爱玲说:因为一个人,爱恨一座城。当然,她想说的是爱情的奇妙作用;但在姜舜这里,似乎是因为她总是一个人在面对一座城,所以爱恨才只相关了这一座城。曾经年少时,想飞出家乡,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她报了个很远的大学,离家1600公里,从南方跨越到北方,成为高三整个年级里出省读大学的5%的学生之一。她确定她还是喜欢天津这座城市的,虽然没有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么现代化和发达,但作为海滨城市,又紧邻北京,天津确实是一个富有多元化的国际都市。虽然天津的夏天很闷,但比起湖北算不上热;虽然天津的冬天很冷,但因为有暖气严冬如春;虽然天津的空气质量确实不好,PM2.5总是爆表,但有防霾口罩护着,她也还受得住。那她为什么说回去就回去了呢,貌似是因为她总在一个人上班,一个人加班,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旅行,很多很多一个人在一个背井离乡的城市里说不出的不安和漂泊,让她有点厌倦了,而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她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去年秋天,姜舜的妈妈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手术,子宫肿瘤切除,万幸是良性的。虽然属于微创手术,但因为前期检查结果不太乐观,所以姜妈妈很慌,在姜舜忙得鸡飞狗跳的上班时间,就给她打了电话,告诉了她自己可能要做手术的消息,希望姜舜能回家看看。而那段时间正是姜舜公司一个新项目的筹备期,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人力资源部职员,但在这关键时刻要请个长假,主管还是没给批。这边是姜妈妈的催促,那边是主管的不近人情,姜舜有点烦躁,再加上招聘工作进展并不顺利,整个招聘组的气氛都不太好。她突然急切地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缓缓。几乎是转眼间,姜舜决定辞职,不管当月工资是不是能拿到她也要辞职。姜舜平静地上交了辞职报告,并承诺在一个星期内做好工作交接和接替人员招聘,主管虽然不满但也没太挽留,直接签字同意了。姜舜砍掉了一个包袱,在一个星期内就收拾打包好行李,火急火燎地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姜舜下火车时,湖北的天气还没有凉下来,依然有着夏天的余韵,热浪铺面而来,这让在天津早已经穿上外套的她有点不太适应。姜妈妈还在医院做检查,还没有确定下来手术方案和具体手术时间。姜舜直接打车去了医院,在病房里见到了大半年没见的姜妈妈。可能是对疾病的不确定,也可能是太久没见着女儿,看到姜舜推着行李箱走到她面前,还躺在病床上打吊针的姜妈妈一下子红了眼眶,声音也哽咽了:“你回来了?”。姜舜尴尬了1秒随后如常,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在她的印象里,妈妈是个好强的人,从来不服输,就算跟爸爸吵架也总是梗着脖子要爸爸先认错。她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妈妈脆弱的样子。没过10分钟,姜爸爸拿着检查报告回到病房,看到风尘仆仆的女儿还有点发愣,缓和了一下才绽开了笑容,像是了了一桩心事。在那一瞬间,姜舜觉得回家真好,陪伴在爸妈的身边可能才是真正的幸福。在姜妈妈的手术确定日期前后,姜舜决定不走了,不再去遥远的天津了,就留在湖北,要离爸妈近一点。

姜妈妈一个星期后就做了手术,术后观察3天就出院了,回家修养;姜爸爸松了一口气,销假返回单位上班,一切似乎回复了正常。姜妈妈正跟姜舜黏糊着,不让她现在就去找工作,而是一个劲儿地劝她复习复习考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三句话里离不开“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考个单位稳定也轻松”。姜舜是不愿意进入体制内工作的,因为一直对体制内的工作模式不感冒,所以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方向。但姜妈妈软着劝加硬着逼,她妥协了,想试试看。可没想到,这一试就试了那么久。

姜妈妈不想姜舜去离家远的地方工作,提前就提了要求:不出湖北省,不去深山里,其他的只要是在体制内,随便什么单位都可以。刚从天津这样的大都市回到家乡,在城市的发展程度上,二者有着很大的差距,姜舜自己也不愿只困在老家所在的小县城里,去过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所以她将目光更多地瞄准了武汉,这个湖北的省会城市以及整个湖北省最发达的城市。可是,进入体制也并不是姜舜所想的那样简单。在姜舜回到湖北的近9个月里,她参加了大大小小不下20场公考、事业编考试,但能进面试的只有十之一二,到现在也一个都没有考上。

这样的日复一日,姜舜慌了,她没有工作,整天就窝在家里的小书房里看书、做题和发呆;回家时带回来工作近一年的存款也只有5、6千,在家里零零碎碎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她不敢向爸妈伸手,也不想,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工作了,再向家里要钱很没有底气。姜舜开始不愿意出门,因为出门意味着需要花钱;不爱发朋友圈,因为其他的同学、朋友、前同事们继续深造的还在读书,工作的在上班,休假的在旅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规划,他们的生活似乎都很精彩。而姜舜,她的生活单调且苍白,她一直在家宅着,对家乡一草一木的熟悉让她没有了到处走走的欲望;害怕出门遇到认识的人询问她这个时间为什么会在家而不去工作会气短;恐惧邻居时时惊讶地疑问“都24了还没谈朋友?”的尴尬;也烦恼亲戚朋友话里话外对她工作的担忧。姜舜的心态不太好,也越来越焦虑,邻居家大哥哥患上抑郁症的先例让她总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抑郁了。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调节,姜妈妈总是抱怨她不爱说话,整天待在家里像个幽灵。确实没错,因为她老是睡不着,就在深夜里亮着手机发呆。

姜舜觉得自己很压抑,可不知道该怎么找出路,这次考试看样子又没戏了,她有点绝望了。姜妈妈对她这种状态似乎有所察觉,最近总以各种理由要带姜舜去爬山、逛街、看电影。其实姜舜是觉得没意思的,也不好意思总是让妈妈掏钱付账,但姜妈妈总有理由,让她不好拒绝。她知道姜妈妈是为她好,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家人才会这样细致地关注她的内心,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还是暖暖的。她想着,马上还有一个事业编考试,她想再冲一把,如果还不行就自己去找工作了。

这会儿的姜舜依然对自己的未来很迷惘,也依然焦虑,但不管怎样,有家人做她的明灯,那至少还有一线光,就算不足以普照大地,只照着她自己前行之路也还是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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