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

夜风微凉。

客栈门口来了一匹马，下来一个黑脸大汉。一柄虎头刀，一件黑布衫，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拖到嘴角。

狰狞、恶煞。

刀疤脸大马金刀坐下，大刀拍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刀疤道：“小二，来壶竹叶青。”

小二正在大堂跑腿，急忙回头：“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小二还没来得及跑开，门外一声大笑传来～

“烈酒不单美味，还可以治伤。传闻当年关东虎头刀霸差点被人一刀活劈了，全靠一壶三十年陈的竹叶青苟活了下来。”

“虎头刀霸至少没死，活死人就说不定了。”刀疤头都没抬，朝门外说道。

来者朝那小二说道：“两壶竹叶青。三十年陈的。”

“好的，客官您稍等。”说完话，小二慌不择路就跑了。

来者实在吓人。

很高，很高。

一身书生打扮，本是个翩翩公子。唯一一点，就是脸色雪白。

死气，死人一样的霜白。

半死不活的人走到刀疤对面坐下，一点不客气。

活死人道：“活死人从四十年前开始，就一直是活死人。反倒是那些想让他变成死人的人，真的变成了死人。”

“他们之所以死，因为他们都不叫赵闯。”

虎头刀霸——赵闯。

活死人道：“听闻虎头刀霸大小厮杀过近百场，未尝一败。”

刀疤道：“自然。若是败过，可就喝不了三十年的竹叶青了。”

活死人道：“所以。”

刀疤道：“所以要开怀畅饮。”

“哈哈哈哈……”

两人齐声大笑。巨大的笑声差点将这间小小的客栈震碎。

两壶三十年陈的竹叶青。

一人一壶，一人一口，便没了。

一口，就是一壶。

“嘭……”两个空酒壶不约而同砸到地上。

刀疤一声怒吼：“小二，你家竹叶青居然掺水来糊弄你爷爷，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小二早吓得两腿直哆嗦，急忙跑去找掌柜去了。

片刻后，一个孩童牵着一位瘸子走了进来。

孩童道：“爹爹，为什么总是有人找麻烦啊？”

瘸子道：“因为爹爹做的酒不好喝。”

孩童道：“那他们为什么都喝光了呢？”

瘸子道：“因为他们喝醉了。”

孩童道：“喝醉了就喜欢找麻烦吗？”

瘸子道：“嗯。人一喝醉了，就喜欢找麻烦。不单喜欢给别人找麻烦，还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瘸子一瘸一拐，手里的拐杖硬猛有力。

瘸子的眼睛微眯，眼中闪过精光。

杀意。

刀疤和活死人见瘸子走到面前，急忙行礼：“老爷，夫人叫我二人来接您和少爷回家。”

瘸子还未说话，孩童说道：“爹爹，夫人是谁啊？”

瘸子道：“夫人就是你娘亲。”

孩童道：“是不是跟二娃的娘亲一样的娘亲啊？”

瘸子道：“嗯。”

孩童道：“那娘亲是不是也会做饭啊？爹爹你做的饭太难吃了。”

瘸子道：“嗯。”

孩童道：“娘亲是不是也会想小宝啊？”

瘸子道：“嗯。”

孩童道：“那她以前为什么不来找小宝呢？”

瘸子道：“因为你娘亲已经死了。”

孩童道：“那他们？”

不需要瘸子回答，刀疤和活死人已经替他回答了。

“我们是来让你们一家团圆的。”

剑光、刀光一闪而过。

亮光太刺眼，孩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再睁眼时，活死人已经变成了死人。

因为他这次遇到了赵闯。

赵闯也死了，虎头刀断成了两半。

客栈外。

孩童道：“爹爹，我们去哪里啊？”

瘸子道：“去下一站。”

孩童道：“下一站是哪里？”

瘸子道：“下一站就是等人来杀我们的地方。”

孩童道：“这就是我们每年搬一次家的原因吗？”

瘸子道：“嗯。”

两道身影孱弱、落寞，渐行渐远。

被杀，杀人。

换下一个地方，再被杀，再杀人。

就像韭菜，割了又长。

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