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 千年雨

文|谢吟风

负剑空叹息，苍茫登古城。

1.

关内大旱三年，土壤贫瘠，民不聊生。关外贸易发达，物产丰茂。

朝廷急需修通西南栈道，以通商贸。

西南栈道上有一幽幽古城，唤做青城，古城如天堑，恰恰拦在途中。

朝廷拨三千将士破古城，通西东。

将军年少，意气风发，红衣黑甲，骑五花马。

座下三千勇士，精锐刚猛，所向披靡，是慕家军。

2.

南疆多急雨，毒瘴叠生，人迹罕至。

青城，正坐落于十万大山之中。

暮霭升腾，再难寸进，将军遂命人扎营。

传言古城早已无人烟，为怨灵把守，若有人想强行借道，势必被十万亡灵所阻。

适逢瘴气欺近，阴风间起，听来竟栩栩如生。

小副将年将十七，闻言悚然大惊，水壶便掉下山崖。

老兵哈哈大笑，将军莞尔，拍拍小副将的肩膀，将自己的水壶递上。

3.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道路泥泞难行。

越是深入，地面越是绕满了粗杂古藤，三千将众艰难跋涉，队伍被拉的老长。

入夜再度起瘴，比往日更加凶猛。

如此反复近十日，将军发现，所带除瘴之药即将用尽。

进，前路错综，恐辨不明；退，十万大山茫茫无终。

寒风瑟瑟，湿气翻涌，小副将伴着噩梦，睡得很不踏实。

将军为他盖了毯子，不知为何，小副将总让将军想起当年的自己。

那时跟在老将军身边，在沙漠中涉行，被野兽传说吓的生了一场大病，最终被抱出了沙漠。

4.

疟疾悄然攻破了慕家军最后的防线。

日头刚下三竿，将军抿紧略显灰白的嘴唇，身后弟兄勉力支撑前行。

“扎营！”

众人如释重负，歪斜躺倒。

小副将瑟瑟发抖，竭力要把眼中的泪水憋回去。

将军一笑，解下靴间佩刀，交付于他手中，刀柄末端，一个“慕”字若隐若现，是将军自己刻上去的。

“别怕，等我回来。”

“将军去哪？”

“前方路险，我去探路。”

5.

天降细雨，淅淅沥沥，冲刷掉几分病气。

拨开重重荆棘，古城赫然眼前。

绿苔浮青石，砖瓦覆油藻。古城荒凉，像是早已死寂千年。

将军气息不稳，病痛折磨下，双腿发软。

踉跄几步，手终于扶上漆黑城门。

尚未用力，门却缓缓拉开。

一青衣男子面含悲悯，上前扶住。

“将军终是回来了。”

6.

“回来？”

青衣男子不发一言，扶他登上城楼。古城灰败，如山间被遗忘的囚笼。

雨渐渐大了，冲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这场景似曾相识。

青衣长袖微抖，露出袖间一柄佩刀，刀柄末端，一个“慕”字晶莹发亮。

“我魂守这山间，等了将军千年。”

将军呆住，忽地回忆漫天。

7.

我早已在这十万大山中摸索千年。

恶疾来势汹汹，人渐渐死去。

那日我把刀交托于他，想探出一条生路，就如当年老将军在沙漠中一般。

熟料山路复杂艰险，一去便是不归。

小副将青衣落雨，那佩刀却藏于衣下，被护的极好。

回首望向茫茫山间，星移月转，白骨化尘，山中无岁月。

三千骁勇早已化作三千亡灵，魂遁世间。

将军抬手拍了拍青衣男子的肩。

“我回来了。”

雨声从容，落满千年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