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钵

        阿才又喝醉了,没人劝酒,更没人灌酒,他一个人干掉了两大盅,终于口齿不清神智不醒,倒在了饭桌边。旺才的妻子,默不作声的收拾残局,见怪不怪了,阿才的母亲,佝偻着背,也在忙进忙出。阿才的三个孩子,在另一边嬉笑打闹,他们不敢走近,怕他突然醒来一声怒吼会让人魂飞魄散。

        阿才喝酒的本事,听说是祖传的,爷爷两斤不倒,爸爸一斤不醉,阿才说,这事不能断了根,于是,他不断练习,也很能喝了。学了这本事之后,阿才总惦记炫耀他的酒量,大小饭局,他都要和酒桌上的人劝上一杯,称兄道弟。他觉得酒真是个好东西,一盅下肚,胆子大了,本事有了。四轮一踩,油门一转,阿才开始飘飘然。

      可是,阿才只有喝酒的本事却没有酿酒的本领,这门技术是他老娘的看家之作。从选酒菌,到煮酒廖糟,再到酿制,历时一个月甚至更长,酿制当天更像过节似的,一刻不停的添柴加灶,每一锅该换下多少趟冷水什么时候换她心里门儿清。酒度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一切,全凭感觉。酿出来的酒令食客们砸舌称赞,更有无知者被这绵软又后劲十足的酒干倒而狼狈不堪。令人诧异的是,一个不喝酒的老太太,居然连“白酒院士”的技术都能了然于胸。怪之,叹奇。

        老范说“浊酒一杯家万里”,阿才早年在大都市打工做小生意,灯红酒绿的世界,让他也有“勒功燕然”之心。几年过去,竟是“燕然未勒归无计”,“家万里”之苦却让阿才动起了返乡打算。平地一声雷,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所有人都被施了魔法动弹不得。他的“功计”还在大都市,人却囿于家中,阿才更像一只困兽,他想拼命挣脱这个藩篱,无奈节节败退。这回,酒也没能给他十足的胆子了。

        这天,阿才在桌边正要举杯,突然接到陌生电话,要阿才马上去趟派出所:今年准备要参加中考的大儿子,参加了某起群殴事件!阿才一惊,酒杯差点掉地上,顾不及交代,冲出家门。阿才心里明白,他吃过没文化的苦,可不能让小子再走老子的路了。平日里这儿子住校,老师隔三差五发个信息反馈孩子的一些问题。但阿才心也大,想着我孩子已经交到学校,自然由你们老师全权负责,他也从不理会老师告的小状。照例每天一两盅。今天车开得不稳路走得趔趄,派出所的电话,非同小可,祖上没有吃皇粮的,但也没有吃牢饭的先例,一路骂骂咧咧。到了派出所,民警一顿劈头盖脸,说小小年纪竟学会喝酒还把人打伤了,他儿子是主要参与者,要去看望伤者,支付医药费。阿才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陪着笑。好不容易捋清事情前因后果办完手续。父子俩骑着摩托,一路无话,回到家中,刚跨入大门,阿才丢开摩托,抡起旁边的扫帚准备“行刑”,哪知这犊子今儿也胆倍增,顶了起来,跟你学的!跟我学的?我什么时候教你喝过酒?……这还用你教,我从小到大,你哪天不是醉醺醺的模样,你凭什么管我!

          阿才冲冠的怒气,顿如泄了气的皮球……老太太早已慌了神,正左右不知如何是好,只见阿才拿起板凳,走向后院,哐当一声,一股呛鼻的酒气在屋内弥漫……这该死的酒量,这该死的酒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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