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二楼

十五岁,我开始矫情的时候,我家从平房搬进二楼。

所谓二楼,是设计院的工程师楼,盖了两栋,每栋五户,每户都是楼中楼。全院只有十家具备入住资格,在当时简直是莫大荣耀。

当然,“荣耀”是我后知后觉,当时只是喜悦,因为楼梯在家里,三级一步跑上去,俨然是我扩张了数十倍的结界。

楼中楼其实不算很大,平铺以后,相当于现在的二室一厅一厨一卫。

三级台阶上来是入户门,进门右边是客厅,进门左前方是卫生间,直行到厨房,厨房连着一楼阳台,阳台通长,玻璃窗封闭,外面是二十几平的院子,红砖小道,尽头杵着一间铁皮仓房。

入户右前方是楼梯,拾级上去,正对二楼阳台门,右边是爸妈房间,左边是我的。

我那时青春年少,喜欢与众不同。和妈妈上街买窗帘布时,看不上传统的花花鸟鸟,执意作主,为自己挑了白底红点的布料做了窗帘、床笠和枕套。最后又把平日里画的好的明星素描贴在床头墙上。

不知忧时,我在一楼。客厅有双卡录音机,有松下录像机,有明斯克冰箱,有黄河彩电。我熟悉电视台播放流行歌曲的时段,熟知反复播出的有哪几首好歌,蹲守着用录像机录下来,独自在家时,我会一边用录像机重放,一边对着录音机唱歌,这边掌握着自己与录音机的距离,那边控制着电视机的音量,不亦乐乎的合成自己的“单曲”。

强说愁时,我在二楼,铺开日记本,拧亮明黄灯罩的国民台灯,托腮凝望,窗外石板路尽头的大路,人来人往,春来冬去。

现在想来,二楼的我,那时过着恣意又得意的生活罢。毕业答辩优秀,作为设计院家属偏不进设计院,选了当地一家企业。进去后连年先进,知识竞赛一路从单位,局,区,市杀到省。入党,标兵,演讲,演出,报告,比赛,似乎所有的台面我都上过了。

后来,二楼老了。冬天最冷的时候,梁板里的钢筋总是嘎嘣做响,我的小屋有一面墙泛起了霉点,继而连成一片,越看越讨厌。

二楼渐渐成了我想弃逃的地方。

后来我如愿离开了二楼,再后来,我说服爸妈卖掉了破旧的二楼,举家南迁。

现如今,梦回少时,我总是沿着设计院门前大路拐进来,踏着石板路,奔向那栋黄墙铁门,瓦灰色线条的二层小楼。门开处,妈妈在厨房,爸爸在客厅,我三级一步跨着楼梯,回到二楼小屋,包挂在门后,入坐书桌前,从白底红点的窗帘旁望出去,是我刚走回来的那条石板路的尽头。

人来人往,春来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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