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落日

我常常想，落日同时也是朝阳，太阳从山的这一面落下，就会从山的那一面升起。

孩子早就想看星星，广州市只能看到月亮，北上吧，10月3日中午，我们驱车去了从化，道儿不远开车1个半小时。从化石门森林公园脚下民宿众多，环境还都不错，安顿好，时间已5点多，到石门山上去看夕阳吧，爱人说。驱车出发，5、6公里的盘山公路不算远，路上车也不少，但都是下山的，挺好走，也就20分钟就到了石门森林公园大门口。这时公园已只出不进，下车，出来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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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门口还比较宽阔，双向行车道可以并行4辆车，许多车主把车靠路边停下，享受清爽的微风。行车道的傍边就是一个大平台，平台上张灯结彩，一派盛世庆典气象，人不多不少，孩子非常兴奋，欢快地在平台上奔跑，10月了，广州市区仍是酷暑，这里的清凉着实舒服，加大这个宽阔整洁的大平台，必须用心旷神怡来形容了。平台北面和东面是公园，南面是上山的公路，西面是不高不低的悬崖，再远些是层峦叠翠的群山，群山的尽头，是一轮正在下山的夕阳。此刻天空万里无云，只有几只形单影只的飞鸟路过，群山的上面仿佛笼罩着一层轻烟，应该是逐渐下沉的阳气。太阳已不具午时的骄阳风采，柔和得像一位母亲，停在远山的上方，含视东方，撒出轻轻的光芒。似乎是一位拉幕人正在准备收场，喧嚣的大地正在趋于宁静，万物正在静静等待夜晚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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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见过这么美丽的落日，在老家，不过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这十多年来一直在城市，高楼大厦林立，根本看不到落日，每天上班下班，为生计奔波，也没有看的想法。不过老家的落日与这里迥然不同，老家在豫中农村，千里大平原，印象中的太阳都是从地平线升起，再从地平线落下，傍晚，夕阳西下，太阳就是地平线上的一个红点，地平线上是晚霞满天，地平线下是辽阔田野，独立望秋草，野人耕夕阳，不远处，就是劳作一天而晚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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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太阳正处在山坳之中，与层峦叠嶂的群山相映，仿佛是被一双大手捧在手心中间的红色宝石。我对女儿说，你想抓住太阳吗，女儿半信半疑地说好啊，我说你做一个用两个手指捏住的动作，我在这边拍照，把太阳卡在中间。照出来一看，果然很象，太阳在女儿的手指之中晶莹剔透，柔美可爱，女儿也非常高兴。傍边的一对青年夫妇看到了，也在学我们的样子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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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整个平台沉浸在兴奋而又激动的情绪之中，在夕阳的照耀下，每个人都红光满面，虽然时间越来越晚，但人却没有少。忽然想起李商隐的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其实我一直认为其中的“只是”不能作“但是”讲，而应该作“是因为”讲，朝阳有朝阳的美，夕阳有夕阳的美，作为一生都在追求至美的李商隐来说，他看到是美丽的夕阳落日和晚霞，是一种逼人心肺的景象，而绝非空叹悲伤。

太阳仍在不断变小，已完全浸入山峰之中，但仍能看得到，好像是在山峰中开了一个缺口，顽强的发着微弱的光芒，一眼望去，山峦一层层变得昏暗不等，近处的仍能看到郁郁的青翠，而更远的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万壑有声含晚籁，数峰无语立斜阳，西边的天空除了一片微弱的红霞，再无他物，只有轻风吹动树木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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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越来越黑，一轮弯月已然出现在西南天空，几颗着急的星星也若隐若现，新月已生飞鸟外,落霞更在夕阳西，日月同天的景象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争相在用相机拍照，怕错过这一景象。日月交替，物换星移，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但这其中又隐藏着多少奥秘呢。杨慎的“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说的应该就是大自然的轮回变化，感慨造物主的伟大；但曹操在碣石山上发出的“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的感叹，这个“其”又代表什么呢。天道无常，但天道也有常，也许这有常是根基，而无常是根基上面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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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于看不见了，但天还没有黑透，西边的亮光穿过万里长空，依然能够照亮大地。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冥冥之中，似乎一切自有定数，就像我，为生活四处奔波，年轻时懵懵懂懂，中年时又突然改行，但工作周而复始，一切都在重复，我做过一个梦，空旷的田野上，我孤身一人，抬头望天，却阴云密布。我仰天长啸，却不知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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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故事都是这样，有一个贪玩的小孩，刚到来时一切都新奇，玩不够不想走；等过了一段时间，玩顺手了，找到了乐趣形成了习惯，自认第一玩家；玩再过一段时间，玩腻了，想玩玩别的，但却发现走不了了；最后，承认宿命，自己本来就应该在这里玩的嘛。

或许，我就是那个小孩。

但是，我真是那个小孩吗？

但是太阳无时无刻都在奔走，时时刻刻都在发出光辉，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夕阳也是旭日。石门，太阳落山了，但在山的那边，何尝不是又一次冉冉升起。

平台上的人渐渐散去，踏上归程，我们也一样驱车下山，还有几公里的山路，毕竟安全第一。路上，我想起了刘禹锡的诗，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我想，石门的秋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