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穿着丝质睡裙,光着脚,落日的余辉打在地板上,窗外的楼下是繁华的街道。右手拿着细长的香烟,左手顺手拿起酒杯放在窗台上。光滑的长发铺泻在肩后,唱片机里流露出沙哑的音乐。走烦了蜷缩在窗台喝几口酒,谁也不知道她此时此刻的情绪,孤独?烦躁?愉悦?或者轻飘飘的快感?

屋外淅淅沥沥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房间内略带潮湿又稍感阴冷。南方的天气又到五月。电视机任何画面都挑不起这房间的暖度,索性关了。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光,煮了壶开水,是该泡茶还是煮咖啡?或者甜汤?她盘腿歪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想着。开水已在慢慢降温。

先是意识开始慢慢恢复清醒,然后某一刻眼睛打开。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思索着为什么从睡眠状态到清醒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洗手间内楼上传下来的排水声,屋外汽车的呱噪,门口走过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加在一起反而更安静。安静到可以感受发丝在枕头上彼此之间碰撞的黏腻,皮肤在床单上的丝滑。她一只手搭在眼睛上,仰躺着,尽可能让自己呈现舒适的状态。假装还没有醒来。

现在是凌晨大概多少分多少秒,反正也不重要。这个城市像是睡着的婴儿,与寂静无关,单单只是呈现出该有的深夜景象。她从床上起来,把头发解开,洗了个手,站在镜子前停蹴,回到床边的书桌上弯着腰翻看堆积在那的一本本书。手指划过封面,在初冬的夜里明显穿着睡衣暴露在空气里已经是一件寒冷的事情,但她依旧站着,寒冷与身体以及手指放佛更好相配。她在想“或许该去剪光头发,为什么不可以呢”。

地板是几百年风化后的老榆木,很多地方被磨损的厉害,纹路清晰的很。她躺在地板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头发铺泄在周围。肌肤真真切切靠着这样脉络清晰的纹路,却比身上桑蚕丝的睡裙还要来的滑润。音响里在放戏曲,吴侬软语的咿咿呀呀中,时光跟着慢了下来,慢到和窗外树叶离开枝头飘落的速度恰恰匹配。她微闭着眼睛,有泪水斜斜的划过鼻尖,她知道自己并不悲伤,只是想流泪罢了,索性也不动手擦去,否则反倒像有什么委屈似的,流着吧。

她在夏日半明半暗的黄昏里,坐着发呆。天空呈现一种深邃的蓝,无一丝杂质。晚风里是脱去戾气的清爽。她还是如此,如此真真切切感受着生命的温度,丝毫不愿意舍弃任何时光长轴上的宽厚。薄于找不到词汇,任何词汇在化为实质的硬生生的概念之后,生怕瞬间毁了所有的美好。她小心翼翼与万物缠绕,与时间同放慢呼吸。“活着何其美好”。她再一次微闭着双眼,朦胧的说到。

她斜靠在圈椅上,闭着眼,右手缓缓摇着蒲扇,唱片机里深沉的女声柔和的吹过来。醉了吧,醉了好,这浮华虚幻的一辈子,醉着过吧。

她倏忽然起身,疾步小跑着到更衣间,上一次在哪个城市时橱窗里一眼迷上的重磅真丝香槟色的细吊带长裙,一次都没有穿过,裸露的胸线过于耀眼。此时她把她从衣架上取出快速换上。素面朝天散落着长发,光着脚踮着脚尖在镜子前开始跳舞。房间内那么安静,只有脚尖在地毯上的摩擦声和长裙的飞舞。阳光呈扇面状流进这个空间内,轻轻地,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生怕打扰她的雀跃。

在半明半暗的黄昏里,香炉内的烟一缕缕往上升腾,转弯,错落,再旋转,继而越发飘渺。古烛台上的灯火仿佛穿越了千年,仍在亮着。新切片的柠檬扔在了正山小种的杯里,颜色似夏日午后阳光透过层层星星点点的枫叶投射下来的斑斓。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寸寸抚摸着肌肤和发丝,把自己揉到自己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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