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变

烛火猛烈晃动了几下,让年久斑驳的书案在忽明忽暗里闪映出几分邪魅。

“要变天了啊。。”,我抬起头,看着血色的夕照,一点点暗淡,直到完全吞没在晚秋的黑暗里。山上寒意重,起身多添了两块炭火,将几日来已经修补完毕的《天启卷》摆在“天”字阁的一处,又轻轻捋了捋被衣袖按压出的皱边。

藏经阁里静谧无声,只有偶尔惊起炭火的噼叭作响。

一夜无风。远远的天边,似隐隐卷积一团阴郁着的云朵。


第二天还未到卯时初刻,我仍在庭院里早课打坐,一团人影就在眼皮前急促的晃动。我不禁莞尔,“碧婉,今日终于可起早了?”

急不可耐的人影戛然老实下来,言语间不免丧气,“不睁眼都猜到是我,阿若,这诺大的天谕门派里,恐怕就只有你了。。”。

我心下一阵好笑,门派里虽然有众师兄弟百人,但常年跟着各位师叔师伯在外跑镖,或在官宦人家里教习武,除了你,还有谁有这般闲情往我这藏经阁里跑?

碧婉四处打量着,“小小经阁倒也被你收拾的干净仔细”,她顿了顿又说,“只是这些年,连师弟们都极少来耐心的看这些古经了,你成天整理这破玩意儿,竟不觉得无趣么?”

我调了调气息,从天阶一步一稳走下来。抬起天水一色的眼波,认真看着她,“我们习武之人,记下心诀之后重在勤练。他们不来,正是说明珠玑之字早已了然于胸。倘若有一天,他们遇到心魔业障,暂时无法勘破。我修补翻新的这些经书卷文,也许可以帮他们参悟一二,冲破阻碍。”

我笑盈盈拉起她,”既然来了,留下吃午斋再走。“ 我顿了顿,”松仁香菇,清泉豆腐,再加一道酥蜜桂花,可好?“。婉儿喜笑颜开道,”我正有此意。“

可随即,她脸上又暗淡下来,”掌门近来行事越发让人看不透。习武运镖之事少了很多,我们多年来走官道,通关换牒文,事事按部就班,虽比不得那些寻捷径走偏门的小门小户,可终究有了衰败之象。

前些日子,掌门还买下京城里叫什么”跳动“的戏班子。青峰堂,水月堂,还有好几位堂主都看不下去了,说真是年风日下,堂饷又多有删减。这不,带着许多师兄弟,投奔其他门派了。。”

我略一沉吟,没有看向她,只是拂了拂青竹叶上的几许尘迹,“凡天下武功,内修心性,外练四体,舒脉活络,则运气通达。不论哪一门派,同气连枝,终殊途同归。再说,神谕门,可追溯至百年上古之时,根基至深,且弟子皆是清名君子。即便去了别家,也不会落得下风。你不必为他们忧心。”

碧婉听我这么说,眉心间稍有舒展。“可阿若你,当真便就这样一直呆在藏经阁了么?我以为,师叔他只是一时。。”

我低了眼眉,再看向她时,又已是往日一如的温润巧笑,“师傅当年从冰玉河里捡回我,带我上山,又教我天启剑法,可惜我学艺不精,从未参悟其中精髓。现在我每日整理经卷,与墨香案牍为伴,虽不得见他,却也心下欢喜。若有一天,师徒有缘再见,也不枉他一番心意点化。”

我不再多言,远远的看向层峦叠嶂之外,那灵隐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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