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我放过了自己【童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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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木字杰

我的童年记忆是一张小方桌，四四方方被钉子扎起四只脚，脚踏地，面朝天。桌面上摆着一本字典和一本小抄本。

字典是1992年的重排版，黄皮黑字，正扉页和书脊上都印着“商务印书馆”五个正楷字。厚实的书口上被蓝色圆珠笔涂写上了我的名字。每当翻开它的时候，都能看到那厚的像绷带似的堵头布，刚开始是白色的，后来慢慢地被我翻成了泛黄色。字典共有661页，解释了60多万个汉字，有些字，牢记于心，并常常被我写起。有些字，曾经多次告诫自己一定要忽怠忽忘，可最后在记忆中都像是若存若亡一般，正用得到它的时候，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它来，但总恍惚地记得有一个那么恰当的字存在着。

小抄本是上学期的旧作业本，我父亲把旧作业本里的空白页都撕了下来，整理齐整，按照纸张的大小井然有序地将它们重叠在一起。用钉子在有撕口处的一边钻几个小洞，然后用粗线将它们结实地手缝在了一起。手缝小抄本里有单线的数学作业本，有方格的语文作业本，有四线格的英语作业本，而我最喜欢的是空白的美术白本纸。写起字来空旷无拘束，喜欢把字写多大就写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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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父亲非常关心我的学习情况，而且非常的严厉。卯时朗读，酉时写作业已经在作息时刻表里成为了金科玉律。

就连那孩儿们期待已久的暑寒两假都不放过我，早上做作业，中午抄写字典。在我心中，这还不如没放假前在学校里的日子好一些，最起码不用颤颤惊惊地看着那一双严父督促着我的眼神。

其实，在我孩提的时候，我见过父亲和颜悦色的样子，那张亲和力十足的笑颜使我与他亲近了很多。我经常在门前的石墩上假装睡着，静静地等待着他结实有力的双臂将我托起，然后喃喃自语地把我抱到床上。

可是，只从我韶年开始读书识字起，再也没有见他脸上逐开笑容过。就算他笑逐颜开也不是面对着我，而是和他的四邻八舍。

听母亲说，父亲之所以对我这么苛刻，是因为他把自己不能实现的梦想寄托在了我身上。我无辜地成为了他的梦想托付者，来修复他那不尽人意且残破失败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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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不热爱学习，在学校只是应付着老师的工作，在家还要敷衍着父亲的期望而已。 肩背着沉甸甸的教科书，也不忘偷偷地在书包的侧袋里装几颗玻璃球，在装满作业本的副袋里也不忘偷偷的私夹几张香烟牌（一种纸卡片，正面有人物图像，反面是谜语之类的小题目。）

和其它的孩儿们一样，玻璃球和香烟牌的输赢才是我一天真正关心的事情。找一块尽量平坦的空地，挖一个小洞，画一条风骚的直线，一群孩子努力地将手中的玻璃球滚至洞口旁边，争夺先手机会。然后像乌龟一样伏在地上，手作兰花指的姿势，将玻璃珠紧扣在中指和大拇指之间，根据距离的远近控制住着中指的力度，全神贯注地瞄准自己喜欢的玻璃球或是最容易击中的，三点一线，不轻不重地击中其它玩家的玻璃珠。赢时心潮澎拜，欣喜若狂。输时，风平浪静，忧愤交加。放学的路上，不断地向年长的同学们讨教着他们的杀手锏。

童年，我就这样自作聪明地躲过了严父的敦促，手里抓起玻璃球随着愚蠢的玩兴放过了我自己。得到的是荒谬至极的放纵，而放飞的却是一生的志向和父亲一直耿耿于怀的期望。

那时，您的严厉如一把火炬烫伤了我的心灵。而如今，我希望那把火炬能够再次烫醒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