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聊聊吧——读严歌苓《扶桑》有感~~

你好，扶桑：

你是痴还是麻木？也许你只是在认识到现实的那一刻，就接受了它，接受的毫无保留，在有些麻木的顺从中，我看到了生命的强韧，是啊，不接受又能怎样？可是接受得如你一般理所当然，克里斯在窗外的泪和惊讶我能理解，为什么是全部敞开和接纳？甚至是享受？为什么没有一丝甚至是一点点的反抗？对你的逆来顺受开始时总有一种面对啊Q时的恨铁不成钢，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在艰难中选择活下去的才是最坚强的，真正看得通透才是智慧的，不然内心的痛苦会将人的精气耗尽。这就是为什么跟你一样身份和境遇的妓女，都活不过19！19，花一样的年纪却是她们寿终正寝的年龄，而你却活到了老！多少因素是因为你的接纳，甚至是享受身体上你能掌控的那小小的自由？？我很欣慰的听着结尾时城里有关你的传说，60多岁的老板娘，70多岁在水果摊削菠萝......不管中间经历了什么，你终究还是顽强的走到了你的老年......

开始我想你精神大概不好的吧，可能脑子有病？痴痴傻傻，但是我却为你在面对各种情境下的这份从容的“痴”而动容，记不住所有客人的名字，在双方打起来的时候你只在一旁嗑瓜子，对所有客人一视同仁，面对的无论是谁，注视的真诚，笑的真诚！大勇最终醒悟，你是所有人的老婆难道不是对你最高的赞誉？他意识到了什么？才为了你的尊严在最后即将金盆洗手的时候做出那样的牺牲选择？在发生暴乱，四处起火的时候，你却忙里偷闲吹箫一曲？在被众多白人轮奸的时候还有心思去收集他们的纽扣，像是写一本特殊的日记，你要记录你自己。事后没有痛苦，却偶尔晃动盒子里的纽扣去听发出的声响，这些时候你都在想些什么呢？但最后我却知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一切的真相，你伪装的坦然，无知，甚至是愚昧。内里却是包容一切，原谅一切，享受一种特殊的灵魂自由。

你知道强奸你的人中有克里斯，你一直珍藏他的金色纽扣，藏在头发里。你也一直都知道大勇就是你素未谋面的丈夫，当他把他的那一半对镯交给你的时候，你是否想起自己改大过几次的另一只？你是如何坦然面对这一切的？还能在树林里跟克里斯厮磨？还能在大勇多次对你起了杀心，依旧把你当成他窑子的摇钱的姐儿时，坦然的藏好“你都知道了”的痕迹？

越到后来越觉得你的高贵，多个男人从你身上起来后，你平静的站起来擦干血迹，你接受苦难，却不接受侮辱。好像任何事都不会让你失控，你的从容背后是你的勃勃生机，任何苦难都不会使你屈服。你不卑不亢，从不像其他妓女一样吆喝兜售自己，因此被来回转卖也仍不改做法。麽麽一边数落责骂你的同时，你一边认真的把便盆洗干净，露出闪亮的铜的质地。

还好，你收获了两份我也说不好是叫真心还是应该叫内疚的情感，不管怎样，我为你感到丝丝的欣慰。但作为读者苦苦盼来最终克里斯鼓起勇气愿意跟你重新开始那一刻，你却选择剪断长发去刑场跟大勇完婚，我又疑惑了，但好像模模糊糊中又能理解了！！

你好，克里斯：

遇到扶桑是你的幸，每个女人都有最美的那一刻，扶桑最美那一刻的绽放，你看到了，且还是在你对爱情、欲望、人性一切懵懂的十二岁少年时看到的，是你的幸。从此她走进你，你也走进了她，这也是你的幸。但这一切，也同时是你的不幸。我不是男人，我分析不好你，我只能试着理解严歌苓笔下的你。我理解你对迷幻东方的好奇，理解那样的扶桑对你人生的影响，理解为什么离开了她其他女人在你眼中就不再鲜活。

异域情调的冲击总是难以磨灭的，对异域文化着迷的向往，是人类求异的原始本能，就如我生活在你好奇的东方却幻想西方的巴黎和纽约。当你试着慢慢接受另一种文化时，就像一座长桥从你原本的世界延伸到另一个世界，你原本的世界至少完整，你可以随时回来过你原本的生活。就像电影《星尘》中的墙。但扶桑没有给你浅尝即止的机会，她美的太极致了，她的顺从和宽容也太极致了，你没有机会逃脱这个网，整个罩下去罩住你，两种文化两个世界像两个星球一样撞在一起，你原本的世界必将要毁灭至少一半，强行相容，这又是你的不幸。

你一直在矛盾，在跟自己撕扯。对扶桑，从好奇到崇敬，到信仰崩塌，到生出对黄种人的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恨，要毁灭禁锢扶桑的世界，直到意识到扶桑和环境是一体，永远无法解放扶桑，除非一起毁灭扶桑！意识到扶桑自己所要的，是一种安然活在旧环境中的苟且的自由。那时候，你不了解扶桑，不怪你。

在我心中，你是勇敢的，你勇敢的承认了对一个妓女的爱，对自己承认，对旁人承认。为了你心中的爱，你也一直在做些什么，虽然一次次发现自己的矛盾和徒劳，后来你一步步踏向堕落。在我看来，你真正的堕落不是世俗意义的堕落，放荡算什么？你怎么能跟着其他人一起强奸了扶桑？我读到这儿，三观崩塌！！后来我想，你怎么好意思无视扶桑？你怎么好意思再跟扶桑厮磨温存？当你看到自扶桑头发中掉落的金纽扣，你真的无地自容了么？？

理解你的一切，都离不开扶桑，我对你的兴趣也止于此了。

你好，大勇：

对你我只想问一句，你是知道的吧？扶桑就是你过了门素未蒙面的媳妇。理解你我是一直带着悬念的，我希望看到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你的崩溃和痛苦，也希望你最终能原谅一切和扶桑回归故里。可惜，你不是男主，最终你没能跟扶桑相爱，但是也算是另一种圆满，你为了扶桑死，算是把你洗白白了么？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你的妻子就像扶桑一样，一样的敦厚顺从，充满母性和宽容。但是扶桑注定不是任何人的妻子，因为她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名妓，只有她，有这样的天分。你把家乡的妻子当做最终的归宿，但是你却亲自把自己的妻子捧成了名妓。这世界怎么那么小？那么荒唐？又那么情理之中！！

你也只能和扶桑维持这种关系，克里斯比你更会做主角，他和扶桑是跨越种族和阶级的，而跟你回归故里，就落了俗套，幸亏不是那样，不然该像《大鱼海棠》一样了，隆重的壳套了个空虚的内里，踏踏实实写这样的主题，还能写的比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更好么？所以你注定跟扶桑回归不了故里，想到这，我也就释然了。

你们好，中国民工：

麻木，迂腐，如鲁迅笔下的人物。但是在作品里，我看你们又看到了新的内核。

一是像水和空气一样，无所不在的渗透，无声顺从却有着让人恐惧的种族延续的生存生机，勿怪其他种族恐惧，面向你们咆哮的背后是怕被你们淹没的恐惧。你们毋庸置疑是悲惨的，因为没有地位，因为不公正的待遇，你们也是勇敢的，因为是你们敢于走出自己的家乡，进入白人的世界。你们也是可悲的，本地的白人工人意识到，你们才是罪恶的根源，不仅仅是侵占了他们的生存资源，更是因为你们把奴役和不公正变得合法合理！！他们说的没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鲁迅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您好，严歌苓老师：

不对文字本身进行任何评价啦，我没有极敏锐的文字表达方面的审美，不如坦白就大大方方绕过去好了，只说说我的感受。整个阅读过程，是足够过瘾和沉浸的。对人性的解构，让我更深刻的不止是理解更是感受了那段历史，其中感动至哭了的地方不止一两处，同时意识到自己文字的浅薄。扶桑经历的苦难成就了她，什么苦难能成就我文字的深度？

我注意到作品叙述上的高明。就不说种种细节的人物刻画之处，处处体现文字功底，值得重新品读直击人心的文字段落。我想说说的是，故事中的“我”。

“我”应该是作者您吧？叙述的时候时不时在文字中冒出头来，故事中谈到了如何在众多史书中寻找蛛丝马迹挖掘你的故事素材，面对人物还会发表自己的观点，有时候还颇任性，说完一个观点后补充一句，观点可能不准的，也许是您猜错了，然后再把另一种情况解读出来！但整体感觉却是延续下来的，不至于让人出戏，这是如何做到的？

我们被您轻轻一拽进入了故事里，人物就在眼前，我们可以定格，欣赏，闻着扶桑的发香，听着克里斯心底的彷徨，在时间和各个场景里穿梭。偶尔是上帝，飞在天空俯视，透明着身体在现场走来走去，偶尔得藏在帘子后窥着，或是和人物融在一起，借着人物的眼睛看借着人物的脑子想。或冷不丁被您抓回电影演播的屏幕前，或正在创作这个故事的书桌前，您好像会抬头跟我讨论接下来要发生的剧情似的~或者这么说不准确，也许是您进入了故事里，冷不防出现在现场我的身旁，或是像武林高手，不在一个空间，却可以隔空传声告诉我，再或者干脆侵入了我的大脑~~~我就像半睡半醒一样，偶尔在梦中故事里，偶尔回到现实的演播厅。